第一百零六章 陣前

  三日之後,魑魅果如殷無念所言自密道潛入城中。鬼族聖女打了半個勝仗——輕易擄走金吒,卻沒能帶走五行靈盤。不過如此也能對神荼交差,因而立即逃之夭夭。

  可她卻不曉得此時的金吒身上非但有姜子牙為他準備的護身之寶,更有殷無念這鬼族叛逆專門針對這位聖女的手段而量身定做的驅避之術,已不再是她能輕易煉化的了。

  因而李少微一行人在金吒的指引下尾隨而去,循著她穿街過巷,將她的動向瞧得明明白白。不過,在出城的時候遇著了麻煩。

  魑魅是個小孩女的心性,但要是不一味任性玩鬧,做事也足夠謹慎。城外鬼族軍陣此前得了她的號令,已提前布好陣法嚴陣以待。玉虛城的高牆之外,無數鬼兵鬼將籍由陣法加持變得身高數丈,更因數月以來所蘊養的鬼氣,修為增長了一大截。魑魅一入陣中,身形、神識立即被鬼陣遮掩,金吒的氣息也一併被衝散了。即便李少微連連催動五行靈盤,亦無法找到他的行蹤。

  去探神荼老巢的除殷無念之外另有李少微等三人。憑這四人聯手之力,要從陣中殺出去不是什麼難事,偏如今唯恐驚動魑魅,這法子是用不得的了。

  幾人停在陣前,左右望去皆是鐵壁一般的刀槍叢林,更上方則有大團鬼氣凝結為雲蓋,其中陰雷涌動,已將上下左右都堵得嚴嚴實實。他們施展了隱匿之法,但如今這陣中逸散而出的鬼氣似有了意識,全往幾人所在之處看來,更叫鬼族兵將慢慢心生感應,將一雙雙銅鈴巨眼探過、掃來掃去,眼見著便要覺察異常。

  魑魅這大乘修為,真要發力瞬息之間便可遠遁數里,龍吉見此情景犯了急,只道:「這陣法雖強,可五行靈盤不至於咬不住那妖女——少微,換我來瞧瞧。」

  李少微看了殷無念一眼,略一猶豫:「魑魅不是尋常人,我是怕用這寶貝盯得緊了叫她覺察,那更前功盡棄,要麼咱們找個陣法的薄弱處……」

  這些日子相處,殷無念早摸透了李少微的性情。因而他一開口,殷無念立時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兒。看他這模樣龍吉說得該沒錯,這個「不至於」,或許是因為自己——李少微之前拘了靈盤一角出來為自己化成個軀殼,該是因此影響了這寶物的神通。可他這師侄孫不好同旁人說這事,竟是要耽誤大計了。

  他在心裡笑了笑。姜子牙前幾天說自己將李少微引入了歧途,如今看倒也是這麼回事。從前自己在寂幽海做法王的時候,要麾下有鬼將像李少微這樣為「一己私利」而耽誤大事,要被查出來自己必得勃然大怒,叫那人後悔當初犯了糊塗。而今這事兒落在自己身上麼……

  殷無念便道:「少微說得有理,聖女說得也不錯,不過這鬼陣也沒什麼好怕的——我來破陣吧。陣法一亂,你們立即趁亂繼續追魑魅去。」

  龍吉愣了愣,立時道:「殷法王,我知道你對這陣法熟悉,可以一敵萬,便是須彌山的太白仙長親臨也未必做得到。何況那陣中還有不少鬼族高手吧?我聽說那位統御鬼兵的黑山老怪冥服翳也是最近在鬼帝面前得寵的人物……」

  李少微也正色道:「師叔祖,姜仙師之前說的話,我沒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這師侄孫是覺得,自己認為自己叫玉虛城修士心生忌憚連帶對他這位須彌山紅人也多了幾分芥蒂,於是打算在此時出頭以替他掙回些好感麼?

  此時城中修士或許的確在各處觀望此地情形。不過先被人胡亂說教一通、再「知恥後勇」而「痛改前非」、要叫玉虛城修士知道幽冥大法師已與鬼族一刀兩斷——這事可不是自己的做派。其實要不是急著知道神荼的巢穴在哪兒,他甚至還巴不得跑到陣前去和老部下們敘敘舊。

  可在眼下這時候,就得換個法子敘舊了。

  殷無念微微一笑:「怎麼,都覺得我奈何不了他們?那也太小看我這幽冥大法師了。我從前是他們的祖宗,如今還是他們的祖宗。少微,一會兒陣法一亂,你們立即找魑魅去。」

  他說了這話不再多言,只往前踏出三步,現了身形。

  鬼族軍陣之前的空地上膿血橫流,但殷無念凌踏在虛空之中,一身白袍叫陣陣陰風吹拂得獵獵作響,卻半點兒塵埃都不沾染。

  那些鬼兵鬼將先見不遠處陡然冒出個人來,立時鬼哭狼嚎地搖動法幡、祭起刀槍,便要催動百人為一伍的小陣,先叫來者吃吃苦頭。可等眼尖的一瞧見那人是殷無念,嚎叫聲登時小了下去,只能將陣型勉強維持,氣焰卻一下子沒了。

  大陣中的行令鬼差發覺此處異動,立即氣勢洶洶地往處查看。先以喪魂鞭劈頭蓋臉地將前方鬼兵抽開,口中高聲叫罵不停。可等他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一瞧那人是幽冥大法師,愣都不愣,扭頭便往回跑。

  這行令鬼差雖修為不高,可在鬼軍中為大小頭目傳訊,消息卻是靈通的。因此曉得,之前那個總也死不了的幽冥大法師殷無念在前些日子已是真死了——此事作不得假,乃是鬼祖神荼、聖女魑魅傳下來的消息。有這麼二位出手,漫說殷無念,便是什麼羅剎王也絕對是真的假不了。

  可如今再瞧見幽冥大法師活生生地站在陣前,立時曉得原來什麼鬼祖、聖女也不靠譜了。殷無念不但活著,且活得好好的——這世上還真沒人能收得了他了麼?!

  他這小小行令鬼差也真是倒了血霉,幹嘛非要跑過來看?沒人想跟殷無念打交道。而今他只想快將此事稟給上級鬼判或隨便什麼做得了主的,再叫那人去觸冥服翳的霉頭。然而沒等他跑出幾步去,便聽殷無念喝道:「就是你,跑什麼?去把冥服翳給我叫過來——本法王有話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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