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冬去(七十七)

  康寧往廳堂添了炭盆,屋子裡暖烘烘的。記住本站域名

  兩人的交集還停留在玉門關上的告別,所以安靜下來獨處,多少有些不自然。

  晚雲說看看他的傷。

  謝攸寧大大方方地擼起衣袖讓她瞧,說是一時躲閃不開,被刀傷著了胳膊。

  晚雲忍不住抱怨:「你的功夫不是頂厲害的麼?」

  「當然厲害!三百人追我一個都沒追上。」

  三百人?晚雲驚得說不出話來,只瞪眼看他。

  「喜歡麼?」他揚了揚眉毛。

  晚雲白了他一眼,低頭看他的傷口。已經過了幾天,找大夫縫合過,她湊上前查看,道:「是我給阿兄的金創藥麼?」

  謝攸寧說是。那聲音輕飄飄的,就在耳邊。

  晚雲抬頭,才發現他低著頭,笑吟吟地看她。

  她眯了眯眼,手上一用勁,他疼的大叫一聲。

  這下老實了。

  「你可真下的去手。」謝攸寧擰著眉頭道。

  晚雲不答,只顧低頭料理傷口,問:「方才說有話跟我說,要說什麼?」

  謝攸寧窒了窒,艱難地開口說:「想找你說說我們的事。」

  晚雲沉默片刻,低低地「嗯」了一聲,「說開了好。」否則不尷不尬的,憋得人難受。

  謝攸寧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先說?我想跟你說說我小時候的一樁事。」

  「好,你說。」

  謝攸寧徐徐道:「我小時候,那時還在江州。祖母請了個僧人給我們兄弟幾個算命。聽聞那僧人有天眼,不輕易露面,祖母托人尋了好幾年才尋到的。當時我不懂,現在想僧人的話靈驗的很。我阿娘就生了兄長和我兩個兒子。老道士說我們兄弟兩命中富貴、少年得志,但我兄長命途多舛,成人前有大檻;而我情路不順,難得心中所愛。」

  晚雲認真地聽,點點頭:「哦。」

  他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們兄弟倆最不屑這個,沒放在心上。兄長十歲披甲上陣,戰功顯赫,不過才十八就沒了,果然過不得那檻。為我兄長辦完喪事之後,我母親突然想起那和尚的話,說幸而我只是情路不順罷了。我一聽,大驚,什麼叫罷了?情路不順可是天大的事。」

  他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傻氣,晚雲不由得笑了。

  謝攸寧看她笑,目光漸漸溫和,道:「所以啊,我那時就打定了主意,若是遇上讓我心動的人,無論男女都行,年紀稍大點的也沒關係,往家裡帶了再說。」

  晚雲多少察覺了他的意思,不解道:「也無需飢不擇食吧?」

  謝攸寧無奈地笑:「你不懂那種命定的感覺,尤其不是自己喜歡的命,怎麼都想掙一掙。我早就想通了,若得到自己喜歡的人,怎麼都是賺了,別的不重要。是以……」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晚云:「我喜歡你才是最緊要的。就算是男子也無礙。當然了,是女子更好。那樣我就能名正言順地娶你,讓別人喚你世子夫人,和你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終於說出口了。謝攸寧如釋重負。

  晚雲卻沒想到,他一個「是以」就把話統統倒了出來。連生兒育女、白頭偕老都有了。

  那感覺跟拐彎撞了牆,一頭懵。

  她懵了好一陣子,沒出聲。

  謝攸寧忍不住道:「雲兒,你說句話。就我一人說,怪不好意思的。」

  晚雲腹誹,你還知道不好意思?

  她重新將他的手包好,輕輕打了個結。

  「我心裡頭,裝不下別人。」她囁嚅道,「謝三郎,對不住。」

  謝攸寧怔了怔,沮喪道:「你也說的太直接了。」

  風水輪流轉,這回換謝攸寧也活生生地撞到了牆上。

  晚雲也皺著一張臉,道:「那我們都說明白了?」

  「明白什麼?」謝攸寧詫異道:「你想始亂終棄?不對我負責麼?」

  晚雲更詫異:「你知道始亂終棄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你比阿月強點。」

  「你少岔開話題。」二人一開始鬥嘴,謝攸寧就充滿鬥志,「我問你,你是不是對九兄有意思?」

  謝攸寧目光灼灼,愣是把她看的說不出話來,他料想是真的了,便道:「你知道九兄和薛鸞的事?」

  晚雲點頭。

  「那你還……」

  謝攸寧這是跳過她的回答,斷定她對裴淵的感情,晚雲不由得一陣惱:「還什麼?阿兄喜歡薛鸞是阿兄的事,我又沒礙著他。我說我喜歡阿兄了麼?我說了麼?」

  「你這還沒說?要不是真的發這麼大火幹什麼?」謝攸寧毫不猶豫地嚷回去,「你可真矯情!」

  「我矯情……」晚雲氣結,「是,我是喜歡阿兄,可我有什麼辦法?阿兄說他永遠是我的阿兄,他說的明明白白,難道我還要窮追猛打,聽他說他瞧不上我麼!」

  她說罷,眼眶紅了。

  謝攸寧無意中拆開了她的心結,這下,她的心意、她的念想,都通暢了。

  可正是因為這樣,失望才更甚。她「哇」地一聲,趴在案上大哭起來。

  謝攸寧原本還想回一句「你活該」,可她這一哭,反而讓他亂了方寸。

  他連忙給她認錯,好聲好氣勸她別哭,但勸來勸去,他忽而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你何不想想我?」見晚雲仍然抹著眼淚,他無奈道,「我這裡才是康莊大道,你跟著我,想去何處我都由著你。」

  不等晚雲回答,他絮絮叨叨接著說:「你總要嫁人不是?與其選個不相干的,不如選我。至少你不討厭我,我離開玉門關那日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帶你回京師,見過我父母,再隨你去東都見文公。等我們成親了,我帶你常住在涼州。我府里人多,成日嘰嘰喳喳地吵得煩,你肯定不耐煩應付他們,在涼州,就你我二人,多好。還有,我至少是永寧侯世子,你是以後的侯夫人,若是我這輩子還能再爭氣些,給你掙個一品誥命。你算盤打得好,這些值多少錢,你不動心麼?」

  這都是他的真心話,本以為一氣說出來,打動不了十分,三分總有。

  但晚雲聽了之後,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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