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七、秋歸(四十五)

  當年之事,晚雲已經很少去想,不料,方慶倒是記掛到現在。記住本站域名

  「師伯,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她默了默,道,「聖上在我的婚事上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門親事結下去沒有好結果。我做那個決定,不知是為師伯,亦是為了我自己,師伯不必多慮。」

  方慶卻搖搖頭:「哪裡能放得下。你師父一直盼著你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安安穩穩過日子。他若是知道你當下處境,也不知該如何難過。你本是清白之人,憑什麼要捲入這污泥池之中?九殿下既是你心上之人,我便不可坐視他誤解你。我不僅要將前後之事都告訴他,還要讓他幫你。他是娶你的人,若他要擔得起常晚雲的夫君的名號,就須得想辦法保全你。」

  原來是這樣。

  晚雲苦笑。

  「師伯著實不必如此,」她說,「若是有用,我三年前就跟阿兄說了,何須等到今日?」

  「今日不同往昔,如今河西局勢已經穩定,越發富庶和強大,唯有九殿下才是那個能和聖上抗衡之人。」

  「師伯不必說了。」晚雲道,「如今阿兄顧著河西幾十萬人的命,要他保全的人太多。更何況我的事豈是事關我一人?而是整個仁濟堂。我知道師伯心切,但日後事關阿兄之事,師伯務必跟我商量才好。」

  爭執消散,二人沉默片刻,晚雲看向方慶,轉開話頭:「阿言過年時回了東都一趟,見了姜師叔。他說師叔很想念師伯,一想起來就心肝疼,茶飯不想的。師伯怎麼說?我給他去信的時候,可順道說一說。」

  方慶哼笑一聲:「巧言令色。他不過覬覦我的閒散日子,讓他好好幹活,別把祖師爺的基業給敗了,否則我拿他是問。」

  晚雲想了想,問:「師伯說這話,必定是聽聞了好些分號陸續關店的消息,師伯可知內情?」

  說起此事,方慶的神色又黯淡下去。

  「知道。你師父過世後,我曾回去東都弔唁,你師兄跟我說過了。你師兄說要將仁濟堂的拆散開來,讓人和錢財慢慢從仁濟堂撤離。我起初並未多言,只道他剛當了掌門,不能事事拂他的意,便讓他試試看。等他撞了南牆,自然會回頭。可沒想到,三年過去,事情越發向著他說的方向進展。前陣子我聽說你把何田支到鄯州去,打算為皇城司另起爐灶,才知道你兄妹二人是來真的。此事是好事,只是我想起仁濟堂就這麼沒了……」

  他搖搖頭,一時說不下去。

  晚雲明白他的心情,當初王陽和她說及此事時,她的心情不比方慶更好受。

  她輕輕拍拍方慶的手背,溫聲道:「不會沒了,不過換了個名字。師伯下半輩子若仍想懸壺濟世,我必定還給師伯一間規規矩矩的醫堂,讓師伯當個人見人愛的好郎中,把祖師爺的方子和教訓繼續傳下去。」

  方慶一開始以為她開玩笑,但後來一念起王陽和晚雲這幾年做的事情,又不由得認真起來。他蹙眉問:「此話當真?」

  晚雲笑了笑:「當真。」

  方慶也不知她有什麼法子,可她才剛剛緩過來,不宜多說,便沒再深問。

  「今日說太多了,你先歇息。」方慶瞥了瞥她的藥碗,「還有一半沒喝完。」

  晚雲只得認命地把剩下的都和乾淨。

  方慶替她撤開隱枕,讓她重新躺下。

  「我知道你想打聽戰事。如今朝廷和河西軍在金城關打的焦灼,九殿下他們似乎在謀劃別的出路,所以大多數時候不在涼州。他只前兩天夜裡回來看了你,而後又匆匆走了。」

  晚雲怔了怔。

  原來真的是他啊。

  晚雲將手覆在額頭上,心頭漸漸安穩下來,卻有浮起一陣甜。鼻子酸酸的,眼眶澀澀的。

  「他……說了什麼?」晚雲囁嚅道。

  「他走得急,只問了你的病情,讓我好好照顧你。」

  晚雲頷首,深吸口氣,又問:「如今河西軍的死傷如何?」

  方慶默默地看著她,道:「跟你說不過安你的心。別了我前頭跟你說的,一切等養好傷再說。」

  繞來繞去竟然也沒能叫他忘了此事。

  晚雲撇撇嘴角:「知道了。」

  *

  晚雲等了好幾日,才等來了回來探望的樓月。

  她已經能夠起身,但傷痛讓她不能走動,只能勉強倚靠在榻上。

  僮僕才傳了話,樓月便笑嘻嘻地進來,卻正面撞上了晚雲的冷臉。

  「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請樓典軍指教。」她說。

  樓月的笑僵在嘴角,訕訕道:「指教不敢,叫什麼典軍?好生分!」

  「那我便直說了。」晚雲道,「宇文鄯分明跟我說小樹林裡藏的是梁平的振武軍,怎麼會是你?」

  「是我不好麼?」樓月大大方方地落座,「莫非你盼著來的是梁平?他對你哪裡比得上我對你好,我可是背著你一路狂奔回到營里,腿都跑軟了。常晚雲,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少打岔,我問的不是梁平。」晚雲冷聲道,「你們居然和宇文鄯合謀起來騙我。」

  樓月撓撓額頭,道:「常晚雲,你好歹講點道理,若不是用這個法子,怎麼逼著你現身?又怎麼把你帶到河西來?聽謝三郎說,你如今威風了,皇城司副司,只要你不肯,沒人找得到你。我等去鄯州本來就為難,莫非還要掘地三尺將你找出來?你說說看,是誰為難誰?」

  他說著,眼睛瞪起,仿佛要將這些年的積怨都傾倒了出來,反而顯得晚雲的怒氣不值一提。

  晚雲也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理虧,給他倒了一杯水:「此事我日後再與你詳說。但無論如何,你救了我的命,我還得謝謝你。」

  樓月心不甘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將她倒的水喝了,便算過去了。

  他看了她一眼,覺得難以放心,於是問:「你既然人都在這裡,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從此以後就老老實實地待著不好麼?莫非還打算給師兄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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