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冬去(二十四)

  晚雲忍不住埋怨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出了何事?」

  「那屋子窗戶壞了,馬受驚,差點脫韁跑了。記住本站域名」

  那可是大事。要是馬跑了,他倆就困在這荒村里了。她緊張道,「不如我們挪隔壁去?」

  謝攸寧在黑暗中笑了笑:「放心吧,我都拴好了。幸好我們剛才沒跟馬在一起,不然本將軍不就命喪馬蹄下了?」

  也是,晚雲緩緩舒了一口氣。那屋子不大,馬要發起瘋來,他們難免受傷。

  只見謝攸寧回到篝火旁,將被寒風吹滅的火堆吹旺。他讓晚雲回去歇著:「放心吧,我總覺得,我們的運氣不至於太差。」

  那夜,攸寧一宿沒睡,時不時出去看看周圍的情況,擔心房門被雪堵死,看看馬匹是否安好。

  待天微微亮時,攸寧將晚雲叫醒,神秘兮兮地叫她出去。

  她揉著眼睛走出屋子。

  雪停了。

  千里雪原白茫茫的一片,在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刺出金光萬丈,雪地上一閃一閃的,像鋪滿了晶瑩的寶石。

  身側延綿不盡的祁連山銀裝素裹,正見一隻雄鷹張開雙翼,無聲地飛躍那金色的雪山之巔。

  她忍不住「哇」地一聲,忽而心境變得如此遼闊。

  謝攸寧插著腰站在身後,朗聲笑道,「運氣不錯,馬還好好的,天氣也好,收拾收拾出發!去肅州!」

  晚雲回眸笑道,「將軍想好怎麼收拾宇文鄯的人了?」

  「嗯,想好了!本將軍也是刀山血海過來的,就不信收拾不了這群兔崽子!」

  他向西眺望,笑的意氣風發。

  *

  四日後,肅州福祿城。

  福祿縣是肅州的州府所在,縣令杜重陽是涼州都督府尹杜襄的堂弟。收到堂兄的急書後,大驚失色。

  信上寫著:左領軍部譁變,速除譚庸。

  杜重陽的手一哆嗦,信紙掉落地上。

  譚庸乃左領軍都尉,宇文鄯的親信,領五千玉門軍守肅州城。五千壯漢呀,他杜重陽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小縣令,如何拼得過?

  是以,當謝謝攸寧出現在杜重陽跟前時,簡直如天神下凡。

  杜重陽抱著他的腿哭道,「謝三爺爺,你總算來了。」

  謝攸寧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我在,莫怕。」

  入城之時,謝攸寧並未聲張,是托晚雲找仁濟醫館的商路幫忙,掩護他倆入城。因而來見杜重陽也是隱秘的。

  「你確定縣衙尚未落入玉門軍之手?」到了縣府門前時,晚雲問他。

  謝攸寧打量著府衙的護門,道:「杜重陽懦弱,我若是譚庸,亦不會將他放在眼裡。看當下這陣仗,縣衙尚且無礙,杜重陽要麼尚未知情,要麼躲在裡邊求爺爺告奶奶,不敢冒頭。」

  晚雲又問:「宇文鄯究竟如何打算?都起兵了,後頭的人卻不見動靜。」

  謝攸寧目光深遠:「這便是人心。叛逃這種掉腦袋的事,譚庸縱是有那個心,在看到幾分成算以前,也絕不會輕舉妄動。若叛逃失敗,他裝作不知情,什麼事也沒有。當下宇文將黎策動赤水軍叛變失敗,被圍在甘州城出不來,譚庸也斷了消息,此刻必定煎熬的很。」

  晚雲瞧見他眸子裡的光,也不由得興奮起來:「那將軍如何打算?」

  謝攸寧目光如炬,冷聲道:「這等吃裡扒外的東西,自然是給他吃定心丸,讓他反,看本將軍怎麼收拾他。」

  晚雲忙稱「將軍英明」。

  可同樣的話,到了杜重陽這裡,效果截然不同。

  「將軍……要殺譚庸?」杜重陽惶然道。

  謝攸寧看杜重陽被嚇得慘白的小胖臉,心想來的真是時候。他無奈地拍拍他的肩頭,「放心,我會穩妥行事。」

  杜重陽卻急道,「下官手上只有一點縣兵,如何打得過譚庸?」

  謝攸寧聽罷此話,不由腹誹。這杜襄的膽子也是夠大的,竟安插了這麼個沒出息的親戚,也不怕引火上身。

  他儘量耐心地說:「要動譚庸,方法多得是,不一定要正面動武。此事可從長計議。我問你,近日玉門軍和譚庸可有異動?」

  杜重陽想了想,答道:「未曾察覺。下官只在冬至日祭祀時見過譚庸。那日他來得早,卯初就到了,下官令別駕帶他去城中轉轉。他說乏了,就在府中四處走走。下官那日忙碌,未與他攀談。他甚是有耐心,等到祭祀完,分了些肉,就回城外的大營去了。」

  「如此。」謝攸寧沉吟片刻,料想譚庸該是來探杜口風的。杜重陽膽小,又是杜襄的親戚,若有點異動,必定第一時間知道,露餡也在所難免。他那日怕是從卯初起就盯著杜重陽打量來著。而杜要是知道,鐵定嚇死了。

  他忍住笑,吩咐道:「我要你約譚庸一見。」

  杜重陽即刻哭倒在地上:「將軍饒命!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將軍可憐可憐下官吧!」

  謝攸寧揉了揉耳朵,知道此人用軟的定是不成了,於是拉下臉:「朝廷封你做這福祿縣令,當下國難當頭,你便這般報答?你以為你不動手,譚庸便不會動你?我若不將他辦了,明日他的人馬踏平了你這縣府,你萬莫後悔!」

  一番話砸下來,杜重陽果然神色變了變,不敢出聲。

  謝攸寧語氣稍稍軟了些,道:「放心,就你這膽子,要你去見豈不壞我的事!我要你約,我去見!明白了?」

  杜重陽這才如釋重負,忙唯唯連聲:「在下這就書寫一封,差人送去。」

  謝攸寧卻說「不必」,從衣袖裡抽出一封信,扔在案几上:「我寫好了,你自謄寫一份,差人送去。」

  杜重陽拾起,翻開一看,頃刻蒼白了臉。

  只見上面寫著:右將軍身負重傷,逃至我府,另悉左將軍不日將入肅州。是非莫辯,請都尉前來共議。

  他愁眉苦臉:「若譚庸率玉門軍傾巢而出,封了肅州城,我等不就成了瓮中之鱉?」

  「做你的鱉去!」謝攸寧氣道,「莫忘了齊王殿下的大軍是何等聲勢,譚庸野心再大,打得過齊王麼?今日我必定成事,你敢抗命,看殿下放不放過你!」

  果然,提到齊王,杜重陽不敢再猶豫,連忙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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