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夏至(一百二十五)

  這天夜裡,晚雲一整夜也沒有睡著。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裴淵、文謙、姜吾道說過的話,在她心中反覆回想,如同燉藥一般煎熬。

  天亮的時候,她身上披著一件外衣,定定坐在榻上,看著窗外的透出黎明的光。

  卯時才至,僕人紛紛起身,院子裡傳來清掃院子的聲音。

  晚雲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梳洗罷,推門出去。

  不料,才出門,就遇到了正從文謙的院子裡出來的袁盛。

  他見了晚雲,露出訝色:「這才一大早的,娘子怎就起身了?」

  晚雲道:「早上要出門一趟,便起身用膳。倒是盛叔,怎麼從師父的院子出來,莫非師父已經醒了?」

  袁盛笑道:「並未,而是剛剛睡下。昨夜沈公和掌門相見恨晚,一直飲酒到天明。」

  又是徹夜飲酒,明明前夜才和永寧候喝了個通宵。

  她蹙起眉頭:「師父一個郎中,怎這般不愛惜身體。」

  「掌門是高興。」袁盛笑道,「他只是喝幾杯酒就能促成此事,自然甘之如飴。」

  晚雲望向文謙的院子,目光深深。

  用過早膳之後,晚雲就牽出了常百萬,離開宅子,往宣陽坊去。

  *

  若非朝會,裴安沒有早起的習慣。

  今日,他是被皇城司的無字玉符驚醒的。

  撒了好大一通起床氣,裴安才罵罵咧咧地從寢房出來。

  水榭里,有個女子安靜地坐著,正低頭飲著一盞茶。

  他有片刻錯覺,眼前剎那間閃過宇文瑤的身影。

  是有幾分相似。

  裴安定了定心神,徐徐擺步過去。晚雲聽見腳步聲,起身施禮:「見過二殿下。」

  裴安走過去,沒好氣:「說吧,一大早地來找我,又闖了什麼禍事?」

  「沒有禍事,」晚雲平靜道,「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裴安想了想,問:「什麼事只能來找我,而不去尋你神通廣大的師父和阿兄?」

  「自然是因為只有二殿下能助我辦成此事。」

  她臉上的神色一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哦?」裴安側目道,「說來聽聽。」

  「我想請二殿下幫忙,讓我面聖。」

  裴安愣住。

  「面聖?」他覺得這要求簡直荒謬,「為何?」

  「自是為了極其重要之事。」晚雲道,「並且,我不欲師父和阿兄知曉,請二殿下代為保密。」

  裴安不由冷笑:「要求這般多,你是來求我還是來給我下旨?」

  「都不是。」晚雲道,「我來跟殿下談談合作。」

  「合作什麼?」

  「殿下可知,聖上將收回河西仁濟堂?」晚雲道,「並且會繞開殿下,讓何田全然掌管。」

  裴安的目光定了定。

  「你從何處知道此事?」他問。

  看著那狐疑的眼神,晚雲確定他不知情,心稍稍放下些。

  「我如何得知,與殿下無干。」晚雲道,「殿下只須想一想,河西仁濟堂的暗樁有多厲害,將來要做什麼事,以及他們脫離殿下之後,功勞歸誰。」

  這些話,正中裴安心頭。

  「你見父皇,是為了此事?」他問。

  「正是。」

  「你欲如何?」

  「勸聖上改了這念頭。」晚雲道,「河西仁濟堂,是我師伯的畢生心血,我不能讓它白白交給別人。我要保仁濟堂,殿下要保住對暗樁的絕對控制,你我是在一條船上。」

  裴安盯著她,沒有說話,仿佛一隻鷹隼,在琢磨著究竟該如何對獵物下手。「聽聞前幾日文公為了你和九弟的婚事入宮,」好一會,他忽而道,「可就是為了此事?」

  文謙並非無名之輩,在宮中進出,被裴安知曉也很正常。

  晚雲不遮掩,道:「正是。」

  裴安不說話,手端著茶杯,輕啜一口,眼睛卻始終盯著晚雲,似乎想從她的神情中找出些許破綻。

  晚雲只平靜地看著他,道:「殿下覺得我會拿此事玩笑?」

  「不擔心。」裴安道,「須知我與父皇無話不說,我可與父皇求證。若他問,這是何人在胡言亂語,我自會供出罪魁禍首。左右與我無礙,你可知曉?」

  晚雲淡笑。

  跟皇帝無話不說的人,在這世間並不存在。論親密和信任,封良絕不在裴安之下,可封家人說錯話辦錯事,皇帝根本不會放過。

  這裴安,狐假虎威倒是熟練。

  「我知曉。」晚雲道,「殿下盡可向聖上求證,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不過現在,殿下該有個主意。畢竟殿下深諳聖上的心思,必定知道事情必定會走到這一步。」

  「是麼。」裴安仍強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吹了吹茶杯的熱氣:「你倒是說說,父皇是什麼心思?」

  「殿下是聖上最信任的皇子,這自不待言。」晚雲道,「不過殿下從前游離與朝事之外,只有個閒散親王的名號。如今,殿下一朝回朝,卻手握監聽四海大權,能提人審案,能給人定罪,論實權,與三品大員無異,可謂平步青雲。這些,都是聖上給的,但殿下可想過,聖上會一直給下去麼?殿下已經離位極人臣不遠,聖上賞無可賞,莫非還會繼續讓現下坐大?當下,皇城司已經在京師名正言順地掛牌,下一步,就是成為那明面上的實權之地。殿下之所以插手仁濟堂和封家的恩怨,並非只是為了幫仁濟堂,還是為了藉此敲打大理寺,從那邊奪權。殿下才能卓越,聖上自然都是看在眼裡,如要換將,當下正是時候。」

  一時間,水榭里安靜下來。旁邊樹上幾隻雀鳥嘰嘰喳喳,吵得教人煩躁。

  「這是你師父和你說的?」裴安的聲音喜怒不辨。

  「何人與我說的並不重要,但這些話,皆肺腑之言。」晚雲道,「我說這些,亦並非為了殿下,而是為了仁濟堂。如我先前所言,我們已經到了一條船上。」

  裴安卻露出一抹冷笑。

  「狂妄。」他說,「你以為我是那貪戀權勢之人?我過慣了散漫的日子,若非父皇出面,我還真不想管這些烏七八糟之事。不瞞你說,回京以後,我諸多不適,光是點卯上朝就讓我很是頭疼。父皇要換人,卻是正好。」

  「殿下這番說辭,還是留著應付別人為好。」晚雲毫不客氣,「殿下並非平庸之輩,若真是存了應付之心,又怎會將皇城司做到如此地步。從前,殿下雖身處千里之外,卻對中原乃至朝廷了如指掌,甚至比那些身在太極殿上高談闊論的文武百官更洞悉其中玄妙,為何?乃是殿下胸有宏圖,殿下的志向,遠遠不止做一個閒散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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