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夏至(一百零八)

  「沈英?」王陽詫異地問,隨即搖搖頭,「當年他為了拆散周元和楠君,出錢收買了官府的人,讓周元在更戍的途中被抓去充徭役,因而才釀成慘劇。Google搜索此事被楠君知曉後,便與沈公斷絕了父女關係。再加上益州分號和雲和堂多年的恩怨,沈英怕是比尚善更難說服。」

  「師兄此言差矣。」晚雲露出個神秘兮兮的笑,「當日姜師叔去敲登聞鼓,讓我以關內道商會的名義,向各商號求援。我當時多留了個心思,給沈公也去信了一封。我想著他們父女倆縱然有諸多磕絆,可誰也保不住是否是最後一面,我便捉摸沈公必定會放下心結,入京來見沈姊姊一面。師兄猜怎麼著?去送信的人幾日前快馬回到,回復我說沈公早在接到信的時候已經動身出發。我想給沈姊姊一個驚喜才沒有告訴你二人。我算了算時間,若沈公順利,兩三天後便到京師了。」

  王陽詫異不已:「竟有此事?」

  「騙你做甚。」晚雲笑道,「師兄想,沈公迫不及待地願意跑這一趟,必定也是捨不得自家女兒。若能趁機和他修好關係,說服雲和堂幫忙,便無不可。雲和堂在劍南道,讓他們調貨到京師,一個月雖然緊張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王陽思索了好一會,眉頭舒展開來,終於點頭:」此計甚好。當務之急,我須得趕緊遣人去迎沈公,讓他儘早入城才是。」

  晚雲聽罷,便提議讓擅長與人交際的袁盛帶人親自走一趟。

  「我去吧。」沈楠君忽而從房外進來,對王陽道,「那畢竟是我父親,我來出面才好說話。」

  王陽和晚雲都嚇了一跳。

  「沈姊姊,」晚雲忙站起身,訕訕,「我不是有意在背後議論,只是……」

  「你不必多心。」沈楠君忙道。「我方才聽見雲和堂,便多聽了兩句。此事既然與我有關,自當由我出面。」

  王陽道:「你父親這一趟過來,我等還不真的知曉他的用意。你若倉促去見,我擔心反倒讓你委屈。」

  沈楠君卻笑了笑:「這些年我在父親那裡受的委屈還少麼?我早就習慣了。倒是你若遣盛叔去,讓他承受了父親的怒氣,這委屈才是平白無故。」

  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不過,王陽到底知曉沈英的性情暴躁,擔心他會對沈楠君做出什麼事來。自己傷沒好全,不能上路,於是他還是遣了袁盛帶人陪她一道前去。

  「若你父親這條路行不通,我等再想別的辦法。」他叮囑道,「因而你無需勉強。說得通就說,說不通就回來。」

  沈楠君道:「知道了。你若是能動了,便起身走走。我發現你躺太久,變得有些婆媽了。」

  *

  沈楠君只看起來柔弱,實際卻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

  簡單收拾了行囊之後,她便和袁盛一道出發。

  晚雲和王陽又仔細盤算,若有雲和堂幫忙自然好,可若是談不下來,便真的只有小雞啄米式地從小商號一點一點收了。

  他們的存貨,王陽預計不准,還得寫信去詢問,其中的繁瑣和艱巨可想而知。

  「師兄。」晚雲猶豫道,「尚善堂的後台東家是建寧侯府。我與建寧侯世子梁將軍相識,要不要我去找他說說?我等只消將貨物借出來一個月,等河西的貨物到了便還回去。」

  王陽沉默片刻。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到最後關頭,王陽不願意她去受那個委屈。

  「梁將軍縱然是世子,可在侯府未必說的上話。」王陽道,「倒不如師父出面更好。京中這些勛貴,大多都是師父的舊相識,師父在他們那裡還有幾分面子。等師父回來,我與他商議再說。」

  晚雲應下。

  二人焦急地等著,直到下午,文謙才回來。

  才剛一進門,晚雲便纏著文謙說今日的結果。

  文謙被她催的受不了,才喝了一口茶,便說起了和封良三日之約:一來要賠錢,二來要道歉。

  能談下來自然是喜事,師兄妹兩對視一笑。

  不過晚雲尚有許多疑問,迫不及待地又問道:「那份清單,是我和幾位掌柜編制的,裡頭可都是我們的老底。師父這就私了了?若讓三司審一審,是否能多賠些?」

  不待文謙回答,王陽道:「師父這麼打算才是好。此事若經過三司核定,這筆賠款必定被官府以各種名義盤剝去,最後道我們的不知還剩多少。」

  晚雲了悟地點點頭,「就算這樣,可封爽道歉就了事了?那豈不太便宜他了?」

  「你且安心。」文謙道,「封爽必定不得善終。魏州水患一事已經擺上檯面,要栽是必然的,只是栽多栽少的問題。」

  晚雲高興道:「那必須讓他們多栽些,好替姜師叔出這口惡氣!」

  「那是必然,也不看暗樁是誰招募的。」王陽道,「你沒察覺,旺叔這幾日都不在師父身邊。」

  經王陽這麼一說,晚雲才意識到此事。袁旺,是袁承的父親,袁盛的兄長,也是文謙的隨從。她早發現了袁旺不在,想來是文謙遣他去辦事了,沒想到卻是為了辦那魏州水患。

  她雙眼一亮,道:「師父英明!」

  文謙看著她的笑,不由得摸摸她的腦袋,頓時傷懷起來。

  王陽和晚雲看著他的神情,多少有不詳的預感。

  王陽問:「師父還未說,師妹的事,聖上如何回應?」

  文謙徐徐道:「聖上無異議。」

  晚雲興奮地差點跳起來,可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起二殿下無利不起早,聖上若答應了這事,必定還有別的要求。

  她小心翼翼地問:「師父,聖上是否還說了什麼?」

  文謙閉了閉眼,想起了皇帝的話。

  ——「遜之就那樣疼仲遠的女兒?」

  ——「陛下,我早將晚雲當做親生女兒看待。」

  ——「那你為她能付出什麼?你的命?還是仁濟堂?」

  「沒什麼。」他淡淡一笑,撫撫她的頭髮,「他說會將這婚事交給宗正寺,讓他們擇日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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