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夏至(一百零六)

  王陽知道她是擔心文謙,怕他此去不順,落個不好的結果。Google搜索

  他安慰道:「不過改日罷了,師父忙碌,九殿下會明白的。」

  晚雲卻按捺不住心事,搖搖頭:「我憂心的不是這個。師兄知道,師父今日進宮也要說我的事。若聖上不允,我又該如何面對阿兄呢?」

  王陽沒說話,瞥了瞥案上,那裡文謙方才遣人送來的印信。

  裴淵此時來提親,確實不是時候。

  仁濟堂跟皇帝之間的關係是一團亂麻,再加上裴淵這層,更是亂上加亂。文謙此去見皇帝,其實只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要將這團亂麻理清。

  在這之前,他不會答應裴淵的任何要求。

  而無論皇帝怎麼打算,仁濟堂的未來都不會太過樂觀。

  王陽忽覺身上的擔子越發沉重。

  「別多想,等師父回來再說。」少頃,他對晚雲笑了笑,故作輕鬆,「來,我們今日要發出好些信,我給你說說要找誰。」

  *

  太極殿上,皇帝看著跪在面前的文謙和封良,神色陰沉。

  「事到如今,一切已是明了。」他緩緩道,「朕早前已經著三司去查,大致首尾都明白了,都是幾個小兒鬧出來的事。五郎雖然在那封遺書里將罪名都攬了下來,可朕身為君父,自當公正不阿。是誰做的,便誰來承擔,無論是生是死,朕都不會冤枉一個人。」

  殿上二人沉默不語,眼觀鼻,鼻觀心。

  他們與皇帝相識多年,深知他說話的習慣。他喜歡把話只說一半,另一半全看人的反應。

  此時,誰先貿然開口,誰就先著了他的道。

  「文卿,」皇帝忽而道,「你先說說。」

  文謙拱手,徐徐道:「三司既已經查明,陛下自有聖斷,臣伏惟聽命。」

  這話說了等於沒有,皇帝哼了哼,轉而問封良。

  封良恭敬答道:「此事已經讓聖上煩憂多時,臣願意深愧不已,願與文公共商穩妥之法,為陛下分憂。」

  皇帝沒有說話,看向文謙。

  「左僕射之意,文卿如何看?」

  文謙知道,封良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要私了。而皇帝顯然也不希望讓此事繼續鬧下去,讓二人做個了結。

  他也不再繞彎子,淡淡道:「如此,便全看左僕射的誠意了。」

  封良看向文謙,道:「文公何不與在下商議一番,再向陛下回稟?」

  文謙看他一眼,心想此人果然是幾十年不變,能找機會弄些暗地裡的手段,就絕不願意在擺到明面上討價還價。

  「今日陛下召我二人來,便是不願再將此事拖下去。」文謙道,「不過是要理論理論罷了,我等今日就當著陛下的面得出個結果,再不煩擾陛下,豈不省事?」

  封良的目光定了定,再看向皇帝。

  只見他正喝著茶,沒有應許的意思,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那便是同意了。

  封良只覺胸口一陣堵。

  文謙便繼續道:「陛下方才說了,府上大公子縱火一事已有定論。此事幸好不曾出了人命,既然不走官府,倒也簡單。在下將仁濟堂的損失算一算,左僕射配了,再令大公子到仁濟堂來,給我師弟和徒兒賠個不是,此事就算過去了。」

  饒是心裡早已經有所準備,封良仍然惱怒不已。

  「文公莫要得寸進尺。」他冷冷道,「這縱火之事,是有心人對封家的污衊。在下不欲聖上煩擾,故而願意息事寧人,賠償錢財,又何來賠罪之說?」

  文謙知道封良好面子,出錢是小事,賠罪定然打死不願。

  他看向皇帝,不緊不慢道:「陛下明鑑,非臣不願私下和解,是左僕射以為此事蒙冤,心中委屈。既如此,唯有請三司查個水落石出,公之於眾,還左僕射一個清白。」

  封良聽得這話,面色一變。

  他原本打算著破財消災,出點血,將封家的顏面保住。可文謙全然不解風情,在皇帝面前死要著封爽不放。

  再看皇帝,只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聽,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封爽做的那些蠢事,餿點子是吳王裴律出的出的,當下裴律自盡,罪責自然落到了封爽的頭上。就算不走官府,封爽一旦賠罪,這罪名就是坐實了。將來封爽還有何面目見人,他封良在朝廷里的老臉,又該往哪裡擱?

  封良本指望著皇帝看在舊日情面上,為自己說說話,但看皇帝的意思,竟是打算從了文謙。

  他又是不甘又是無言以對,委屈上來,將心一橫,皇帝重重伏拜:「陛下!請陛下明斷!」

  皇帝看著封良,心中頗是恨鐵不成鋼。

  這封良,是愈加老糊塗了。

  封爽等封家子弟,這些年仗著中宮撐腰,也不知做了多少蠢事。今日碰到了文謙這等人物,終是踢到了鐵板上。皇帝若無心偏袒,讓三司秉公徹查,拔出蘿蔔帶出泥,莫說封爽那條小命,就是封良自己把官職爵位都丟掉,也都算合情合理。

  相較之下,賠點錢,再賠個罪,算得了什麼?

  不想這封良如此貪心不足,當真讓他失望。

  「陛下,事已至此,其實臣亦不欲讓三司再介入。」這時,只聽文謙道,「皆因此事還牽扯到了吳王殿下,斯人已逝,終是不敬。左僕射乃吳王殿下的親舅父,亦當明白此理。」

  那親舅父三個字,封良聽著,只覺格外刺耳,眼皮莫名跳了一下。

  近日坊間流言不斷,到處都有人在討論,左僕射究竟是太子的舅父還是父親。儘管封義矢口否認自己曾經跟人說過這等話,惱怒不已,但面對悠悠眾口,他也不能真的去回應此事,教有心人得逞。因而,封良只有吃啞巴虧,一面將封義送到鄉下避禍,一面著人去撲滅流言。

  只是不知道這等荒謬的言語,是不是已經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老匹夫!封良瞪了文謙一眼,卻感到一陣無力。

  行走官場幾十年,封良深知皇帝想要的是什麼。

  許多時候,真相如何不重要,讓皇帝站邊才最重要。若是皇帝不在他這頭了,要麼努力爭取,要麼趕緊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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