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一、夏至(一百零一)

  「看是真查還是假查。記住本站域名」裴淵道,「派兩套人馬,大理寺去一套,皇城司去一套,查了結果再回到三司覆核。」

  晚雲在一旁聽著,有些咋舌。這些日子,她對官府做事的繁冗已有所體會,這等諸多掣肘的事,就算能查到底,只怕也要費上天量的工夫。

  「那可查到何時?」她忍不住插嘴道。

  「光看父皇給的期限。」裴淵答道,「若是著急,不過是人手多少的問題。」

  說罷,他忽而看了看裴瑾,道:「八兄對皇城司,了解多少?」

  裴瑾不明所以:「皇城司,不就是父皇撥給二兄的新去處?」

  「此地,我總覺得怪異。」裴淵道,「我去過幾回,那官署里空蕩蕩,只有幾個看門倒水的小吏。二兄說要查案,我至今不知他的人究竟在何處,哪裡能湊足這麼多人手。」

  晚雲低頭吃著菜,在心裡捏一把汗。

  只聽裴瑾道:「這我便不知了。二兄總是神神秘秘,好似後頭有一支陰兵似的。不過他要辦的事,似乎也總能辦成,想必人不少。」

  那當然。晚雲在心裡說,給他幹活的人,不在那什麼皇城司里,而是在仁濟堂……

  「你不必替他操心,他總有辦法。」裴瑾揮揮手,「只要封爽逃不開干係,封良也難辭其咎。」

  說罷,他忽而晚雲眨了眨眼,笑道:「說來說去,倒要多謝仁濟堂鬧出來的事端。若是當初仁濟堂忍氣吞聲,此事說不定又要被封家躲過去了。」

  晚雲乾笑一聲,沒答話。

  「話說回來,我總覺得,封家今年倒霉定了。」裴瑾饒有興味地對裴淵道,「他們今年必定沒捐香火錢,連菩薩也不保佑了。這回沒人去招惹他們,倒是他們自己出了事。你沒聽說麼?如今坊間傳的沸沸揚揚,都說太子不是父皇的兒子,而是左僕射的私生子。這話,竟然是封家二郎封義傳出來的。」

  裴淵和晚雲都露出訝色。

  「封義何故如此?」他問。

  「誰知道?」裴瑾幸災樂禍,「我倒想看看,他如何收場。」

  裴淵的目光意味深長:「傳聞封家曾有人與八兄橫刀奪愛,那人可是封義?」

  裴瑾即刻拉下臉:「什麼奪愛,我看上的人,誰敢奪?我那時是看不慣封義作孽,光天化日仗勢欺人,我便出手幫了一把。」說罷,他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嘆口氣,「可惜那小倌福薄,最終還是被他逼死了。」

  晚雲看著他神色,竟有些恨恨的模樣。她先前曾覺得好奇,裴瑾這般旗幟鮮明地跟裴淵和裴安站在一起跟封家作對,究竟是什麼緣故?現在算是明白了過來。

  裴淵平靜地看向他,道:「可河西之事,父皇也許不會給你公道。太子如今已經落了下風,父皇出於那權衡之術,興許會保他。」

  裴瑾冷笑:「來日方長,這回先剪除了羽翼,下回總有辦法。」

  說罷,他看著裴淵,眨眨眼:「不是還有你陪我麼?你道我得不到公道,你就可以了?」

  裴淵看著酒杯中的浮光,少頃,淡淡道:「我習慣了,但不會忘記。」

  *

  午膳後,裴淵還要去兵部。

  他沒有和裴瑾多聊,先送晚雲回安邑坊。

  坐在馬車上,晚雲想起他方才席間的那些話,若有所思。忽然,她靠到他的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抱住。

  裴淵訝然:「怎麼了?」

  「沒什麼,」晚雲悶悶道,「就是覺得有些恨,恨我沒有從過去就陪著阿兄。」

  裴淵的目光柔和,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

  「把你送走的是我,那麼你該恨的是我。」他說。

  晚雲沉默片刻,問道:「阿兄,若回到當年,你還會將我送到仁濟堂麼?」

  你若知道仁濟堂暗地裡做的是什麼事,還會願意和我在一起麼?

  「會。」裴淵毫不猶豫地答道。

  見晚雲瞪向自己,他不由地笑了笑:「你從前也這般問過我,我答過了。」

  晚雲神色複雜,少頃,認真地說:「阿兄,從今往後,你將你從前受過的委屈,一件件都告訴我,我都替你記著。」

  裴淵眉梢微抬,道:「而後呢?」

  「給你報仇。」晚雲道,「那些欺負你的人,我都要他們付出代價。」

  裴淵哂然。

  「如何算是委屈?」他問,「有人不與我商議,跑到朱雀門之類的地方去跪,這算不算?」

  晚雲即刻道:「這不算,這是義舉。」

  裴淵微笑。

  「那便沒有了。」他撫了撫她的頭髮,道,「我心中所不忿的,都是出自我的母親。其餘之事,皆不過煙雲。遇到你之後,我便知曉,人生並非只有一條路,能放則放,不必理會。」

  晚雲望著他,怔了怔。

  若是在從前,她聽到這話,必定會又是感動又是高興。她做了這麼多,不過就是希望能消除裴淵的痛苦,讓他成為一個快樂的人。如今這目的達成,又有什麼比這更好?

  但如果,他說的這條人生路,她也許不能陪著他走下去了呢?

  身上起了一陣戰慄,晚雲不敢往下想。

  師父說他會解決,他就會解決的。心裡一個聲音安慰道,師父從不食言。

  「怎不說話?」察覺到晚雲似乎在走神,裴淵問道。

  「不過是為阿兄高興。」晚雲隨即笑笑,「沒想到我還有這等用處。」

  「你的用處大了。」裴淵捏了捏她的臉。

  晚雲轉開話頭,道:「阿兄這幾日忙麼?你先前說,回京來是為了跟朝廷理論,都理論清楚了麼?他們還會不會找阿兄麻煩?」

  「當下還正在理論之中。」裴淵道,「不過事情沒有什麼不清楚的,宇文鄯早就招認了,我這幾日也都在兵部與討價還價,差就差事發之前的枝節,他們打算從那裡下手,找出紕漏來。此事,便落在了三郎身上,需得等他回來才要定數。」

  晚雲心中一沉。

  宇文鄯是謝攸寧放跑的,在宇文鄯叛變之前,謝攸寧和他不但是同僚,關係還最是要好。如果兵部的人有意找缺口,那麼的確從謝攸寧身上下手最為合適。

  她忽而想起在朱雀門外,永寧候曾說謝攸寧不日即歸,於是問:「三郎哪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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