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說的話有幾分道理,裴淵思忖片刻,道:「我也有話直說,二兄憑什麼讓我相信二兄所言?」
裴安笑了笑。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我與九弟來往不深,九弟對我有所防範是理所當然。」他不緊不慢道,「可我對九弟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說起來,我久未歸京,許多兄弟姊妹也都記不清容貌,卻唯獨對九弟印象深刻。」
裴淵對這種老近乎的套路很是熟悉,面色不改:「二兄何出此言?」
裴安目光深遠:「我記得是佑德二年,我離家許久,正打算回京看看父皇和母親。行至京畿,正遇見九弟送賢妃的棺槨入皇陵。我多少聽聞過賢妃之事,沒想到年紀輕輕就去了,勾起了些許傷心事,想這吃人的地方還是與從前一般可怖,不來也罷,於是又掉頭離開了。」
裴淵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但凡對皇家之事有三分了解的人,都不會不知道賢妃岳氏的事,也不會不知道,母親是他心頭的芥蒂。
故而若有人想套近乎打動他,多少會提到些母親的舊事,裴淵多少已經疲倦了,
「後來呢?」裴淵道,「二兄如今似乎又忽而想明白了?」
裴安摸摸下巴,道:「亦是被九弟激勵。九弟有那樣的遭遇,尚且在朝中活蹦亂跳,我母親健在,又有親弟作陪,有何道理自棄?」
裴淵只覺得他鬼話連篇,從腰間取出一個物件,擺在案上。
「我說二兄不是新人,對二兄有諸多不信任,並非空穴來風。二兄方才說了許多,卻並未對我坦誠相待。」他神色嚴肅,看著裴安,「二兄從未遠離朝事。在河西救走宇文鄯、又劫走雲兒的人,正是二兄。」
案上所陳之物,正是裴安在高昌留下的玉佩。裴淵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皇子才有的物件,這些日子思來想去,覺得唯一有可能的人,只剩下這位二兄了。
「這麼快就猜著了?好沒意思。」裴安看了看那玉佩,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神色,撇了撇嘴。
裴淵不多廢話,繼續道:「薛鸞曾說,二兄一行佯裝太子的手下與她聯繫,二兄莫非在替太子做事?」
「太子?」裴安冷笑,「九弟此言可是在罵我。我與薛鸞聯繫不假,不過那只是方便行事。你也知道薛鸞愛攀附,我說是太子的人,她才會稀罕。」
裴淵道:「既如此,二兄的話真假難辨,我又如何知道該信哪一句?」
裴安有些後悔。
當時貪圖方便,沒想到竟給自己埋了大患。是誰想的法子?是石稽吧?回頭把他罵一頓。
「我以為,九弟還是莫糾結於這些細枝末節,先專注當下之事為好。」他將話頭挑明,「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方才已經說了,你我在一條船上。如今人到了手裡,頭一件事便是讓人招供,你我好不容易攥在手裡的先機,正一點點被浪費。等天亮之後,宮門一開,封良和皇后便會求父皇令你我交出封爽和老五。我有皇城司,可以硬著頭皮不交;而你這涼州都督則不一樣,拿了老五純屬狗拿耗子,你交還是不交?」
*
仁濟堂這場大火的後事,直到下半夜才終於收拾清楚。
晚雲和姜吾道清點了一番,財物屋舍自是有損失,不過萬幸的是,弟子和病患都好好的,無人傷亡。
樓月親自向前來幫忙的各方人馬道謝,說九殿下他日定然道謝云云。那些人在樓月面前也頗是客氣,紛紛行禮告退。
晚雲數了數,這些人馬,都來自附近的高門大戶,非富即貴。
她不由道:「你這話也放得太大了些,要阿兄一家一家登門道謝,他豈非要累死。」
樓月「嘖」一聲:「虧你還是仁濟堂弟子,這等場面話都不懂。師兄向來不在這些虛禮上費工夫,他堂堂皇子,涼州都督,就算登門道謝,他們也要受得起才是。這所謂道謝,最多是尋個空閒的時候擺擺宴席,將他們都請去便是。」
晚雲瞭然,心想裴淵的面子果然是大。
「這倒也不必阿兄去謝。」她想了想,道,「他們幫的是仁濟堂,我回頭跟姜師叔說了,備足厚禮,給各家送去。」
「那是不必。」樓月豪氣地笑了笑:「他們幫的可不是仁濟堂,能得師兄出面請來幫忙,那是他們的造化。師兄雄霸一方,京城裡想結交他的人多了去了,有這等機會,他們求之不得。」
看著他那大放厥詞的模樣,晚雲不由豪氣:「阿兄在京師的人緣如何?」
「不如何。」樓月道,「不過不是別人不搭理他,而是他不搭理別人。除了謝三郎孫煥他們家的人,師兄甚少與別的貴胄來往,他這個朋友,是出了名的難交。」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晚雲「哦」一聲,若有所思。
因為救火,仁濟堂里值錢的物什都已經搬到姜吾道在常樂坊的宅子裡。堂中不少跑堂原本是住在仁濟堂的後院裡的,如今被燒了個精光,也不得不臨時借住在姜吾道和文謙的兩處宅院中。
晚雲讓袁盛帶著慕潯安排此事,並讓人連夜去敲開附近食肆的門,將鋪子中原本準備天明賣早點的羊湯統統買下來,分給了忙碌了一夜的弟子和來幫忙的四鄰。
人們得了安頓,三三兩兩地散去。
晚雲打著燈籠,又在四處巡視一遍,意外地發現,姜吾道站在一間屋舍的廢墟里。
他一動不動地立在尚未徹底消散的裊裊殘煙中,背影有幾分蕭索和落寞。
「師叔。」晚雲喚著,忙走上前去,想拉開他,「站在此處做甚,小心木石落下來。」
姜吾道卻沒有動,只低頭擦了擦雙眼,側過頭來,道:「夜深了,你回去歇著吧,有話明日再說。」
晚雲看他神色,知道是在為這些心血付之一炬而傷心,也有些不忍。
「我不累。」她說,「就在此處陪一陪師叔。」
姜吾道望著四周,長嘆一口氣。
「二十年,」他說,「這處院子,是我當年來到京師之時買下的。一磚一瓦親手擇選,由此處慢慢做起來,才有了後來的分號模樣。如今就這麼一把火,把老底毀了,豈能讓人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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