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夏至(十七)

  王陽派去打探周元消息的人,許久也沒有回來。記住本站域名這本身就不是好消息。

  按常理,如今只河西有戰事,若是地方軍到京畿更戍,有去必有回。根據路途遠近,頂多不過一兩年。從哪裡徵發,徵發到了何處,都是一清二楚,一查便知。

  若查無音訊,必定是出了意外。

  王陽答應晚雲,在五月底結束益州之事,送她去京師。

  眼看著日期臨近,仍無消息,王陽知道此事不可再拖,於是增派了暗樁去查。

  這樣難免鬧出更大動靜,但終究有了成效。

  到了六月二十五,袁承從益州帶來消息。

  周元死了。

  王陽沉默不語。

  袁承稟道:「周元的消息被人動過手腳,很是隱秘。在下輾轉查訪了一番,才終於得知詳細內情。他並未前往關中輪戍,而是被州府徵發成力役,隨徙刑者發往河北道的魏州修水利去了。」

  王陽此前多少就有不詳的預感,可不得不說,這個結果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了想,道:「周元出發前曾跟楠君說自己是去關中更戍,說明他對力役一事並不知曉,如此說來,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強行徵發的。」

  袁承點點頭:「郎君猜的不錯,周郎那時本來在更戍的名單里,有人給州府塞了錢,把周郎君的名字更至力役的名單里。因而周郎才剛剛出了劍南道,半道上就被人截了胡,直接被帶往魏州。」

  「這興師動眾的。」王陽冷笑道:「為了讓周元消失,買通官府不說,還不惜特別遣人去抓,想必花了不少錢。塞錢的人是沈英吧?」

  「正是。」

  王陽不由得搖搖頭,沈英這般行徑,害周元命喪魏州,與買兇有何區別?

  有這樣陰損的父親,也難怪沈楠君離經叛道,對家裡的安排不屑一顧。

  「往魏州後,周元後來因何而死?」王陽又問。

  袁承回道:「郎君可還記得去年魏州河堤潰決,周郎就是命喪堤潰之時。」

  「我自然記得。」王陽頷首:「可我也記得當時水利監呈報的消息,說水患之下,魏州周邊的良田、民居本難以倖免,但後來監司援救及時,早早讓役夫和百姓撤離洪區,所以死傷極少。朝廷後來還讚賞有加,將功抵過,只罰了一些賑災不力的官員俸祿。」

  袁承苦笑道:「如此說來,周郎確實十分不幸,不僅被強征為力役,而且極少的死傷里竟還有他一個。」

  王陽卻仍疑惑,道:「無論如何,周元是正兒八經的力役,若有死傷,官府必有撫恤,若有撫恤,並將死訊告知其家人,怎會至今無人知曉?莫非他家中已無人?」

  「卻不是,周元家裡還有一位老母。」袁承道。「而且他失蹤這些時日,周母已多次報官,州府卻刻意隱瞞,知而不告,只將其記錄為失蹤,說會幫忙找找,但想必也是說說而已。周母孤身一人,生計已經十分困難,都是沈娘子代為照顧和接濟。」

  「造孽,若人沒了,該好好撫恤才是,周母比誰都需要這筆撫恤金。」王陽想了想,蹙起眉頭:「可他們為何隱瞞?此事已經過朝廷核准,有何難言之隱?」

  袁承搖搖頭:「在下盡了全力,也只能查到這些。聽他們言語,似乎有上頭的利害關係,不便明說。郎君是否還要加派人手去查?」

  上頭的人。王陽冷笑,不過是朝廷中人。

  看來朝廷核准之事也並不準確。依他這些年旁觀朝中各等勾心鬥角之事的經驗,若真要揭開去看,還不知要掀出什麼齷齪。

  王陽沉吟片刻,道:「不必。若再繼續追問,動作太大,恐怕會驚動益州府的人,到時勢必要犧牲掉一兩個暗樁來掩蓋線索,不值當。此事便到此為止。更何況,此事的源頭,怕是不在此處,追查下去也是徒勞。」

  「是,那沈娘子那頭……」

  王陽抬頭,透過門柩看天邊,烏壓壓的陰霾中,隱約飄起了小雨。

  沈楠君看起來柔弱,實則外柔內剛,若叫她知道自家人使出這等陰損招式,還不知要掀起多大風浪。

  他問:「師妹是否在楠君那裡?」

  袁承頷首:「正是。娘子這幾日都和沈娘子在醫堂看診。」

  王陽沒說什麼,打了把傘去出去。

  *

  疫病已臨近尾聲,如今只剩下兩堂病患,雲和堂和仁濟堂各顧一堂。

  王陽兩邊都看了看,不見二人,慕潯指了指村口,道:「方才有幾個病患離村,姑姑和沈娘子去送人家了。」

  晚雲這幾日和沈楠君日漸熟稔,想起過幾日要返回京師,有幾分不舍。她挽著沈楠君,和她共打一傘,笑道:「沈姊姊的性子和阿兄有些相似,面上看起來冷淡,實則內心細膩,很會替人著想,辦事也周全。難怪方才離去的病人對姊姊拜了又拜,謝了又謝。」

  「不過本分罷了。」沈楠君淺笑道:「我不會平白無故地待別人好,九殿下也是。不過對你這樣心性純良的人冷不下臉罷了。」

  「是麼?」晚雲眨眨眼,「那沈姊姊喜歡我麼?」

  「自然。」沈楠君點點頭。

  她趕緊道:「我也喜歡沈姊姊。若是沈姊姊嫁給我師兄,我們日後就能常常一起玩了。」

  說罷,她假裝失言的樣子,訕訕笑道:「我胡說的,姊姊莫怪。」

  沈楠君無奈地看她,也不生氣,只笑而搖頭。

  若是前陣子聽到這話,沈楠君怕是要對她敬而遠之。可相處多了,她知道晚雲是個誠摯之人,說出這些話來,也是因為真心喜歡自己,並非有什麼惡意。於是她也只是聽聽罷了,並不動怒。

  晚雲看著她,忍不住又問:「沈姊姊果真對我師兄一點好感也沒有麼?不是我吹噓,師兄雖然比我阿兄還差那麼些許,可已經是人中極品了。而且師兄向來不乏追求者,可他一個都看不上,就奔著沈姊姊來了。多好的一位郎君,沈姊姊就勉強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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