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冬去(一百八十三)

  「我就討厭你這麼笑。Google搜索」樓月拉下臉。

  晚雲卻伸手抽過筷子,反手敲他的頭,「我說,你快醉了。我跟阿兄說是我拉著你喝酒的,你別認,免得挨罵。」

  樓月不理會她,四周望望,「還有幾罐?」

  「兩罐。」

  「那喝完吧。你去開,我開不動了。」樓額邊說著,邊趴著案上。

  就這還自稱什麼酒席大將。

  晚雲笑笑:「你輸了。」說罷,她拍拍樓月的肩膀,「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樓月費力地睜開眼睛,伸手夠,卻沒夠著。晚雲笑著握著他的腕子,與他擊掌。「好了,睡吧。」

  *

  夜色降下,樓月無聲無息地睡去。晚雲也暈暈沉沉的。

  她開了窗戶,外頭吹來涼風習習,吹散屋子裡的酒氣。她單手撐著腦袋,執了支筷子四處敲打,盤盤盞盞發出不同的聲響,很是悅耳。

  她很能體會樓月心中的悲哀。

  當年,他們是一樣的。仿佛懸空進入了一個高高的圈子,全然陌生,沒有踏實感,害怕自己萬一有一天失去一切,會不知掉到何處。

  晚雲望著窗外的明月,怔怔地想,幸好,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讓她挺了過來……

  裴淵終於來找到他們的時候,晚雲已經倚在榻上,眯了不知多久。

  他的臉不太清晰,但足以讓她確定。

  「你來了?」她說。

  他說什麼她不太清楚,大約是問她為什么喝這麼多。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喝酒不就圖個痛快。

  她笑著擺擺手,道:「是我買的酒,也是我逼著樓月喝的,你別怪他。」

  *

  晚雲記得自己是被裴淵背回去的,她還頗為自豪地背出了醒酒湯的方子,拍拍他的肩膀道:「阿淵啊,方子就是這樣,給我熬碗醒酒湯吧。」

  身前的人頓了頓,她得意地晃了晃腿,晃著晃著就睡著了。

  再清醒些,只聽四周有人走來走去,她在榻上滾了滾,道:「我想沐浴。」

  她知道他們會勸她不要,讓她先睡醒再說。

  但她覺得定然要,一身酒氣,如何入睡?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定,她搖搖晃晃地又站起來,開始脫衣服,但被人趕緊按住。

  「娘子不可,殿下……」

  過了一會,她如願以償地被放到了溫水裡,有人替她擦身。她迷迷糊糊地抬手摸摸頭,簪子還帶著頭上,便道:「頭也得洗。及笄禮時上了頭油,難受。」

  於是頭髮也給照顧的很舒服。

  可真好。想當年她在仁濟堂,喝得胡天胡地的,還得打水沐浴。有一次她在浴池中睡著了,泡了一夜的冷水,第二日便發了高燒。

  這下不會了。不僅有人幫洗浴,還有人幫穿衣,幫絞頭髮,舒坦。跟著阿兄就是好啊!

  她終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忽而被人撈了起來,她煩悶地側過臉去。臉又被鉗住,被灌進了些什麼,嘗了嘗味道,當是醒酒湯。

  喝就喝吧,還有人攪她的舌頭,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她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便道:「裴淵,不許占我便宜!」

  而後就停止了。

  她終於安安穩穩地躺回了床上。腦袋好像躺在一攤泥藻中,一直沉一直沉,將她包裹地不能動彈。

  *

  不知睡了多久,她終於清醒過來。

  嗓子一陣干啞,抬眼瞧見床邊案上的半碗醒酒湯,當茶水喝了。又看見昏暗的豆燈下,榻上睡了個人,她被嚇了一跳。再細看,不是阿兄是誰。

  她拿起一張毛氈,輕輕蓋在他身上。他卻突然動了動,長臂一撈,將她帶倒到懷裡。抬手掀開毛氈,將她一併蓋住。

  她心頭砰砰直跳,於是索性挪了挪,尋了個舒坦的位置。

  只聽他的聲音在腦門上響起,低沉,帶著些鼻音:「本事見長了。」

  興師問罪來了。

  不過這等陣仗好甚好怕的。

  晚雲不屑地拱了拱腦袋。

  他的衣襟熏了九和香,叫人神清氣爽。

  她懶懶道:「還行。」

  這是什麼敷衍的回答。裴淵微微蹙起眉頭,聲線不由得嚴肅起來:「不解釋解釋?」

  她齜牙咧嘴,仰著臉道,「阿兄,我嘴裡有頭髮。」

  裴淵:「……」

  她如今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不僅堂而皇之的岔開話題,還把他當僕役使喚。

  他沉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替她挑出長發,撥到腦後。

  晚雲笑了笑,睜開一雙明眸。

  裴淵的冷臉近在咫尺,但並不叫人懼怕。她抬手摸了摸,問:「阿月呢?」

  「睡下了,他的手下會照顧他。」裴淵有些不滿,將她的手捉住,「什麼時候關心他了?以前總吵吵鬧鬧的。」

  晚雲撇了撇嘴:「阿月現在是我的朋友,我們擊過掌的,阿兄對他好些。」

  擊掌?他的額頭跳了一下。這丫頭,現在一張口就是江湖氣,也不知誰教的。

  他反問:「我哪裡對他不好?」

  晚雲輕哼一聲,道:「阿月喝了兩杯就開始倒苦水,說阿兄當年對他愛答不理,還對他多有防備。「

  裴淵沉默片刻。他並不否認,只是沒想到過去了那麼多年,這些事還殘留在樓月心裡。

  晚雲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阿月說的沒錯。

  可她也知道裴淵的性子就是這樣的,當年在那深山的宅子裡,她領教了許多。只是她當年對裴淵沒有像樓月那樣的期待,吃飽穿暖就就夠了。裴淵那時是她唯一的衣食父母,離開了他,她大概就是一個死。所以受冷落又有什麼關係?不餓死就是了。

  可後來,她對阿兄越發依賴,真的有了感情,所以對日後分別之事才會耿耿於懷。

  「阿兄,」晚雲想了想,道,「有件事,我覺得你該做。」

  「何事?」

  「阿月那樣在意,是因為敬重阿兄。他能記到現在,可見心中仍有芥蒂。阿兄找他談談?阿月面上粗糙,心思卻細,這心裡的刺若越扎越深,怕是把樓小爺扎病了。」

  裴淵看了看她,只見她也看著自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你如今可越管越寬了,」他捏了捏她的臉,」連阿月的事也要一併管。」

  「不是阿兄說讓我分擔府上的事麼?」晚雲理直氣壯,「這話還是在高昌的時候說的,阿兄忘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