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冬去(一百五十五)

  說罷,裴淵提筆,另取紙張,將方子工工整整地寫了一遍,邊寫邊道:「你習的是柳體。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柳公的字清勁秀朗,結體修長而富有韻律,你習字下功夫不夠,要多加練習,多寫多悟,才能體會其中玄妙。」

  慕潯認認真真地看,只見裴淵落筆篤定而從容,筆跡俊逸而有力,氣韻兼具。

  他不由地問:「殿下也習柳體麼?我曾在姑姑那裡看過殿下的字,卻不是這樣的。」

  「初習字時曾練過。」裴淵答道,「等你練多了,有自己的見解後,亦可獨具一格。」

  慕潯忙應下。

  裴淵寫完之後,擱了筆。

  慕潯接過來,恭恭敬敬行禮:「殿下寫得真好,謝殿下賜墨寶。」

  裴淵卻沒有因為他的討好而放過,淡淡地說,「抄五十。」

  慕潯的臉白了一下,小聲問:「整張方子嗎?」

  「嗯,抄六十。」

  慕潯:「……」

  兩兄弟趴在案上抄寫,只剩筆觸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裴淵則閒坐著,眼睛只望著晚雲。

  三炷香已經過去,她在藥庫間跳上蹦下,收拾了一張有一張方子,成包的藥材堆疊的等身高。

  直到忙完了,她才終於有功夫搭理那坐在榻上無聊地翻著醫書的大佛。

  晚雲撣了撣身上的灰,湊過來:「阿兄看得懂麼?」

  「不是你讓我等著的?」裴淵道。

  晚雲笑了笑,這話聽上去著實乖得很。

  她對兄弟倆招招手,「走,陪殿下散步去。」

  兄弟倆正要動身,卻被裴淵掃過來的眼神按下去了。

  「怎麼了?」晚雲問。

  「沒什麼。」裴淵拉起她往外走,「他們的字還未寫完,不必去。」

  *

  夜風緩緩吹著,衛士們已經各去歇息,關城中走動的只有巡邏的隊伍。

  見到裴淵,他們紛紛行禮。裴淵心情甚好,和顏悅色地應下,只帶著晚雲往住處走。

  說起罰兄弟二人的事,晚雲忍不住道:「阿兄說得不對。誰說我被罰時沒有怨言,我可早罵阿兄八百回了。」

  「嗯?」裴淵道,「你罵了麼?」

  「我在心裡罵的。」晚雲道,「你那時包我吃住,我總不敢得罪了衣食父母。」

  裴淵有些詫異。

  「我那時這般兇惡麼?」他說,「讓你連忌憚至此?」

  「當然兇惡。」晚雲瞪起眼睛,「我生怕何時惹你不高興,你就趕我走了。」

  裴淵心想,怪不得他總覺得她不如從前乖,原來到底是本性畢露了。

  「當真委屈了你,小小年紀就活得心驚膽戰。」他唇角彎起,「我就當你沒罵過,此事一筆勾銷。」

  晚雲卻得寸進尺,拉著他的手:「不可一筆勾銷,阿兄知錯了,就要賠我。」

  裴淵覺得好笑。

  這人如今是收禮上癮了,居然開始勒索。

  「只有我對你這般嚴厲麼?」裴淵問,「你師父師兄呢?」

  「他們……」晚雲張了張口,想了想,道,「也是嚴厲,但我不怕他們。」

  「為何?」裴淵道。

  「我也不知。」晚雲道,「或許是因為他們生氣便罵,不像阿兄這樣,沉著臉不說話,嚇死人了。」

  裴淵不以為然:「胡說,我待人一向和藹,定然是你會錯了意。」

  二人說著話,一路走回了裴淵的院子裡。

  晚雲陪他回屋,將用藥明細一一寫在紙上。

  「明日辰時,我就要去瓜州。去了瓜州回來,再去堯村行那及笄禮。」晚雲一邊寫著,一邊道,「阿兄的香、湯藥和藥膳方子我都備好了,稍後都給阿月,跟醫正也說過,他們按著上面寫的做就行,不難。」

  裴淵有些無奈。

  這邊事務繁忙,他一時走不開,陪著她出發,只能過兩日再去堯村。晚雲總拿他當病嬌,就算離開一下也要交代這個交代那個。

  他將那張紙放在一旁,拉她在身邊坐下,道:「誰跟你去?師門的人麼?」

  「正是。」晚雲道,「我師叔師兄,還有慕家兄弟,他們都去。是順道拜訪師叔的舊友,我與你說過。」

  裴淵頷首,注視著她:「我看那兄弟二人便想到你我初遇之時,你比慕言還小,如今都及笄了,我卻是頭一回陪你過生辰。」

  晚雲心頭一熱,忍不住雙手環上他的脖子,笑眯眯道:「日後的生辰,阿兄都要陪我過。」

  燦爛的笑靨就在跟前,裴淵也不由得染上笑意,揉了揉她的腦袋:「好。」

  「阿兄的生辰,我也會陪著。」晚雲又補充道。

  裴淵道:「你知道我的生辰?」

  「自然知道。八月十八,我都打探好了。」

  裴淵莞爾,低頭在她頰邊吻了吻。

  晚雲看著他,總覺得放心不下,熟稔地反捉住他的手,探了探脈。覺得無礙之後,她又擔心他又染風寒,決定回醫帳去再捏幾顆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阿兄三月初二務必要到,」走之前,她叮囑道,「還有,我的字想好了麼?」

  裴淵道:「早就想好了,你且放心去。」

  也不知他會給自己取什麼。晚雲眼睛含光,只覺心中愈發期待。

  離去時,晚雲才走出房門,就忍不住回頭。裴淵站在門邊目送,屋裡的燭光透出來,將他的身影照的修長。那沉靜的雙眸像一潭湖水,俊美而深沉,是她喜歡的模樣。

  ——「……喜歡就要親嘴……」

  驀地,晚雲想起慕言說的那句,臉上突然一熱。

  親嘴麼……她盯著裴淵,似乎下定了什麼克服萬難的決心,目光炯炯。

  裴淵見她走兩步又回頭看自己,臉上神色莫測,正納悶,忽而見她小跑過來。

  吧唧一下。

  她踮起腳,親在了他的嘴角上。

  裴淵愣住。

  晚雲也愣住。

  自己到底是定力不夠,方才身子晃了晃,以至於親歪了。

  不待裴淵說話,晚雲忙道:「我……我真的走了。」說罷,她紅著臉,逃也般跑開。

  裴淵怔在原地,摸摸自己的臉,上面熱熱的,仿佛剛烤了火。

  *

  回到醫帳之後,晚雲熬了一夜的藥。

  二更天了,慕家兄弟終於把裴淵留下的功課抄完。慕潯猶豫著問:「姑姑,要拿給殿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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