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冬去(一百三十七)

  慕潯沉默了一陣,道:「父親從前曾誇過姑姑,說姑姑聰慧,學得快。Google搜索興許是我天賦不夠,父親才沒有將針法早早傳與我。」

  「我覺得不是。」晚雲搖頭,「入醫家很苦。尤其在慕家,長房獨大,負擔很重。你是長子,日後必然責任繁多,你父親不過想讓你幼年開開心心的,到他不行了,再將這技藝交給你。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卻沒有想過,自己會倒在虎嘯會手上。」

  慕潯握緊了拳,小小的肩膀輕輕顫抖:「我和阿言已在父親墳前起誓,此生必滅虎嘯會為父親報仇。」

  晚雲微微訝異,慕家兄弟竟然存了這種想法。

  「報仇?」她說,「你打算如何報?」

  這反應,讓慕潯有些許落寞。

  「族中叔伯說,師父和姑姑不會支持我等這麼做。因為仁濟堂從不涉江湖事,對嗎?」他說。

  此言確實。仁濟堂因為掌門文謙與皇帝的來往,仁濟堂也和和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仁濟堂也有自己的一套處世規矩,堅持以行醫為主業,天下人無論何人,入門就是病患,一視同仁。

  這些人裡面,難免不乏達官貴人三教九流。為了避免麻煩,仁濟堂一向不摻和任何恩怨,包括慕家的事。

  一直遊走在江湖門派的邊緣。他們對江湖上的事情不討論,不參與,只冷眼旁觀,卻常常為江湖門派所不齒。

  晚雲摸摸他的腦袋:「你和阿言拜入仁濟堂,想必被族中長輩多百般阻撓?」

  慕潯點點頭,「可這是父親的遺命,我等不敢不從。」

  她皺了皺眉,猜想著,慕楨的意圖,是否就是讓仁濟堂來阻止慕家兄弟復仇呢?

  「你和阿言還小,談復仇還為時過早。」晚雲道,「先學好本領,日後的事,等你們長大了,學有所成,考慮周全了,姑姑和師兄自然會支持你們。」

  慕潯小臉糾結,好一會,答「是。」

  慕家針法已經傳承百年,包含一百零八種,一日只能講習半套不到。

  慕潯聽罷,心中升起一絲煩躁:「如此,便是一日能學一套,也要至少一百零八日才能學成。」

  晚雲打一下他的手,糾正他握針的姿勢。

  「想得美。」她說,「且不論你要從握針扎針學起,打了基礎才能學針法。便是你底子深厚,今日所學,也需時時回想,日日鞏固,精進熟稔方可厚積薄發,下針自如。如此,沒有個五年六載的,難以駕馭。」

  慕潯露出個沮喪的表情。

  晚雲隨即又安慰道:「學醫本來就是一輩子的事。你還小,五六年又算什麼?你再想,若非你慕家針法複雜,入門不易,豈不輕易被人抄了去?」

  慕潯仔細琢磨晚雲的話,點點頭:「姑姑所言極是,是我太過急躁。」

  晚雲看著他鬱悶的臉,不再多言。她也自幼沒了父母,知道他的心境。身負深仇大恨,定然是迫不及待,大約恨不得一日當十日使。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想起阿兄。

  當年,他在山中老宅日復一日地苦讀苦練,心中想必也背負了許多吧。

  *

  晚雲當起師父來,頗為一絲不苟。

  她先給慕潯講解了一番,而後,伸出自己手,讓慕潯在上頭扎。

  慕潯猶豫道:「我扎自己的就是。」

  晚雲卻不允。

  這方法是師父教的,亦是一種逼人的方法。

  扎自己,疼是疼,可畢竟沒有太多顧慮。若扎別人,心生愧疚,會督促施針者心懷謹慎,更快精進。

  今日為師,方知為師不易。

  晚雲心想,果然都是要還的……

  「今日讓你扎我,亦盼著他日你能尋我的方法,言傳身教,認真教習後人。」她大義凜然,「扎吧。」

  姜吾道路過,聽到晚雲說這話,不由得挑了挑眉。

  沒心沒肺的常丫頭竟然能說出這番話,讓他頗為震撼。

  然後,他就聽到了晚雲的慘叫。

  他饒有興味地在窗子縫隙里旁觀,看慕潯的手法準頭太差。晚雲竟然是個有耐力的,就算疼得叫出聲也仍然讓他扎。

  看了好一會,姜吾道忍不住上前制止。

  他擔心慕潯把她的手扎壞了,有人要這小子千刀萬剮。

  「伙房中已經備了膳。」他對慕潯道,「過去吧。」

  慕潯忙應下,從榻上起來。

  看著他仿佛得救一般的表情,晚雲放下衣袖,張望片刻,問:「師兄呢?」

  「到藥庫去了,那裡把他氣得夠嗆。」

  藥庫的藥材她一清二楚,其品相必定入不得師兄的眼。

  「有甚可氣的?」晚雲道,「軍中的藥材非他採買,自然也無需他負責。」

  姜吾道笑了笑:「那你是不知道你師兄的買賣做的有多大。軍中的藥材隨非他採買,卻是通過他的引薦串聯起來的。這裡的品相捎帶著他的臉面。失節事大,他正在查是誰讓他丟了人。」

  原來如此。

  「更何況,」姜吾道低聲道:「你那位阿兄是這邊的官長,你師兄更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面子。」

  晚雲錯愕,不由覺得好笑。

  「阿兄怎會計較這些。」她說,「師兄想多了。」

  「怎不會。」姜吾道嘖一聲,道,「他今日還與你師兄提起此事,說軍中藥材關係將士生死,望你師兄多加協助。話里話外,豈非就是敲打?」

  說罷,他意味深長:「你知道你究竟喜歡的是什麼人麼?」

  晚雲撇了撇嘴,知道他心裡念的不過老生常談。在許多人眼裡,裴淵這樣的人定然說一句藏十句,讓人猜度。

  她不多反駁。不過,她想姜師叔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替她解開今日的困惑。於是將阿兄和師兄今日互相看不順眼的事說了出來。「師叔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姜吾道忍不住撫須笑起來,搖頭嘆氣。

  晚雲自然知道他又在打小九九,於是撒嬌道:「師叔你快說,我要愁死了。」

  愁死了,愁死了不就是那兩人想見的?

  姜吾道心想,這小女子在裴淵跟前就跟狼虎跟前的肥羊,什麼時候被吃乾淨了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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