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冬去(一百三十)

  晚雲不客氣地從他手裡抓一把瓜子過來:「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就該大大方方說出來才是。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至於男的先說還是女的先說,又有什麼要緊。」

  樓月奇怪地看著她:「這等道理,是仁濟堂教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晚雲也奇怪地看他:「仁濟堂為何要教我這些?自是我自己想的。」

  樓月又嘖嘖搖頭。

  晚雲憐憫地看他:「你自是不會明白。想來你長這麼大,還不曾遇到過喜歡的人,自然也無從體會。」

  樓月的臉倏而拉下,「嘁」一聲。

  晚雲本想反過來套他的話,打聽他的八卦,不料他竟是這等反應,愣了愣。

  「你不是對風流之事無所不曉麼?」她說,「莫不是真不曾遇到過喜歡的人?」

  「誰與你說我對風流之事無所不曉?」樓月冷笑,「謝三郎?」

  晚雲不答,好奇地看著他:「可曾有人給你說過親?」

  「自是有。」樓月撇了撇嘴角,「師父生前曾給我說了一門親事,可我那時只一心追隨師兄征戰,推拒了。」

  他提起岳浩然,晚雲沒了言語。

  這一向是她和樓月之間的默契,儘量不提。

  「你今年多大了?」沉默片刻之後,樓月忽而問道。

  「下個月就十七了。」晚雲答道。

  「下個月?」樓月微微揚眉,「興許還未班師,看來你須得在此處過生辰。」

  晚雲長長地「哦」了一聲,不知想到什麼,有些出神。

  原來她還不滿十七,樓月繼續想到。興許是長高了些,興許是穩重了些,全然不似在高昌時那般迷茫和困惑。

  「你在高昌時的那些顧慮也都想透徹了?」樓月問道。

  話題拉回來,晚雲搖搖頭:「我如今覺得,我喜歡阿兄,阿兄也正好喜歡我,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別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樓月沉吟片刻,嘆道:「那便恭喜你吧。不過我還須告誡你,你和師兄若要走到成親那步,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先讓你得意兩天,後頭有的你哭的。」

  晚云:「……」

  這人當真說不出什麼好話,前面說恭喜,後面便要來澆涼水。

  樓月卻又伸了伸懶腰,站起來:「我去看看師兄他們議事完了不曾。」

  說罷,悠然離開。

  *

  裴淵議事結束後,先與眾將官一道出去走走,在軍營里巡視一番,而後上城樓。

  他還有些發熱,卻不讓晚雲過來攙扶。樓月只好拿過一把傘來給他擋雪,暗自照料他。

  及至午末才結束。裴淵回到房裡,關上門之後,躺在榻上,累出一身冷汗。

  晚雲去熬藥,樓月則給他換了身衣裳,給他蓋上被子。

  湯藥端來,屋子裡氣味濃郁。

  裴淵緩緩睜開眼,見晚雲站在面前,露出笑意。

  「今日,辛苦你了。」他說。

  晚雲雖惱他不拿身體當一回事,聽得這話,心還是軟了下來。

  「阿兄別說話。」她將他扶起來,「先喝藥。」

  他的身體在發熱,透過寢衣傳來,晚雲眉頭再度蹙起。

  「明日能歇一日麼?」她問。

  裴淵邊喝藥邊說,:「明日便不去官署,有事便轉到這裡處理。」

  晚雲知道他已經做了極大的退讓,便不再堅持,道:「那阿兄只能待在這屋子裡,不許出去。」

  裴淵看了看她,微笑:「知道了。」

  晚雲又探了探他的額頭,出門去讓馮安鑿個冰囊來。

  那冰囊的做法是晚雲教的,馮安已經熟稔,沒多久,就送了過來。

  晚雲用綢布包好,對裴淵說:「阿兄躺下。」

  裴淵卻不急,將冰囊放在一旁,問她:「下了一天的雪,冷麼?」

  晚雲搖搖頭。

  裴淵伸手,拉她擁進懷裡。

  他身上有熱度,環在她身上暖烘烘的。晚雲雖然埋怨他亂來,心裡卻暖暖的。

  她讓裴淵靠在隱枕上,將冰囊覆在他的額頭。而後,與他靠在一起,蓋上褥子。

  裴淵的手伸過來,與她是指交纏。

  「我昨夜怎麼就睡著了?」他問,「竟什麼也不記得。」

  晚雲知道他必定要問,於是將安神香的事情告知他。

  裴淵微微蹙眉:「日後不許給我用那東西,我還有些話未跟你說。」

  晚雲問:「阿兄要說什麼?」

  裴淵五指成梳,替她理了理頭:「昨日你說你不了解我,其實,我也並不了解你。」

  晚雲想了想,道:「這是自然,我與阿兄畢竟分離了許多時日。」

  「與分離多久無干。」裴淵道,「雲兒,其實我亦並非你所見的那般強韌,我也有我懼怕之事。」

  「阿兄懼怕何事?」晚雲問。

  「怕我變成我厭惡的人。」裴淵目光深深,「我的處境如何,你如今想必也看得清楚。看起來光鮮,然不過敗絮其中,明爭暗鬥從不曾少。此乃權欲自身使然,天家尤甚,越靠近御座,人的欲望就變得越可怖,手段就越殘忍。」

  晚雲想了想,道:「阿兄不想變成你父皇他們那樣的人?」

  裴淵微微頷首:「先前,我說要永遠當你的兄長。我知你對此耿耿於懷,可我知曉,這或許對你最好。」

  晚雲想到先前那些事,沒有答話。

  說實話,她何嘗不明白這些,故而她也在有意地遠離他。但一切,終是敵不過心中的真正想法。

  當然,她並不滿足於此。

  「後來呢?」晚雲看著裴淵,道,「怎又想通了?莫不是因為我被人劫走?」

  裴淵搖頭。

  「你被人劫走之時,我確實心頭空蕩蕩的。可我也知曉,所謂放不下,多少有私心作祟。我不斷地說服自己,你能從高昌之險種脫身,必定有許多過人之處,假以時日,必定能承受凡人所不能承受的權謀和殘忍,能在我身邊留下來。」他說,「直到你昨夜說你害怕了,我才知道,這些理由,不過是自欺欺人。雲兒,我希望你留下來,並非是你有多出色,而是我喜歡你。」

  燒灼般的熱氣,從脖頸直衝腦門。

  晚雲呆呆地望著他,知道自己大約又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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