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冬去(一百二十三)

  裴淵沒有理會他,走上前,伸手將晚雲拉到身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手臂上有他真切的力道。雖然有些弱,可晚雲知道,這不是做夢。

  心中又喜又憂,晚雲望著他,鼻子卻忽而一酸。

  喜的是,阿兄到底醒了,沒有讓她做得一切白費;憂的是,她知道他此時是強撐著出面。睡了許久的人,是不能一下起身的,難為他還要裝出這副安然無恙的模樣,不知能撐到幾時。

  她強忍住想攙住他的手,也擺出一副平靜的神色,皺眉道:「外頭風大,殿下風寒未愈,何不跟將軍入屋去說話?」

  那雙眸直勾勾地看著他,非要他同意不可。

  裴淵的嘴唇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卻看向鄭瓊。

  「我這幾日受了風寒,臥病不起,故不曾接見將軍。」他的語氣淡淡,透著寒意,「未想,將軍竟做出這等事來。」

  鄭瓊豈不知自己到了裴淵面前,定會受此責備,咬了咬牙,索性跪下:「九殿下!末將自知忤逆,罪不可恕!然末將有話不吐不快,卻見殿下而不得,故而出此下策,還請殿下寬恕!」

  裴淵面色毫無波瀾。

  鄭瓊跪在地上,只覺自己腦門上似乎已經被那銳利的目光一寸一寸犁過,正當心中愈加惶恐不安,只聽裴淵道:「且入內說話。」

  說罷,他不緊不慢地轉身而去。

  *

  裴淵剛剛醒來,晚雲雖高興,卻也不打算聽憑他死要面子,坐到議事堂上去。

  「殿下小心,慢慢來。」她攙著裴淵的手臂,手上使了勁,半是引導半是脅迫地將他帶回了歇宿的院子裡。

  室中,仍然殘存著香料的味道。

  裴淵在榻上坐下,晚雲隨即將隱囊而褥子堆在後面,讓他倚著。

  裴淵瞥了瞥晚雲那老母雞一般忙碌的身影,,心頭髮暖,又有幾分哭笑不得。

  鄭瓊手下的人本就極少,當他在裴淵面前收了刀,便是降了。無論人質還是隨從,即刻被樓月的人收走。而自己後面則多了兩個裴淵的親衛,虎視眈眈。

  當他走進來,那兩名親衛被裴淵摒退。未幾,門關上,屋內只剩三人。

  院子裡悉悉索索的,鄭瓊知道這屋子已經被包圍了,他再無退路。

  晚雲不管他,只將一碗湯藥遞給裴淵,讓他喝下。

  裴淵一手拿著,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目光掃過鄭瓊的臉。

  「鄭將軍有何言語,」他說,「但說無妨。」

  鄭瓊清了清嗓音,又施一禮,道:「擾了殿下養病,是末將的魯莽。只是梁平匹夫欺人太甚,末將亦無法,只得到請殿下評理。」

  「知道自己魯莽,仍挾持醫帳。」裴淵喝一口藥,連眼也不抬,不緊不慢道,「可知謀反之罪值你幾個人頭?」

  鄭瓊即刻答道:「末將知道!殿下,末將率領麾下兵馬投玉門關而來,正是決意從此為殿下效力,還請殿下成全!」

  他說罷,伏地重重叩首,發出一聲悶響。

  榻上之人沉默良久,問:「哦?我憑什麼應你?」

  「憑在下手中有太子意圖謀害殿下,肅清河西的證物!」鄭瓊道,「殿下,不僅如此,太子在河西、朔方、西域的細作耳目,末將也已經查得一清二楚,只消殿下一聲令下,便可一句掃清!」

  裴淵看著他,面色仍然平靜。

  他沒說話,只將碗裡的藥喝完。這藥的味道比往常的更濃郁苦澀,他的眉頭終是皺了皺,掃一眼晚雲。

  晚雲一臉無辜,只在他放下藥碗之後,適時地把水遞過去。

  裴淵喝了水,少頃,終於把目光重新落在了鄭瓊臉上。

  「你是八兄的人,」他說,「如今他討你回去,你全然可將此事向他稟報。以八兄的性情,他不僅不會追究你投奔太子之罪,還會嘉獎與你,何樂不為?」

  「殿下明鑑。」說到此事,鄭瓊的聲音顯然已然變得中氣十足,擲地有聲,「末將雖不才,卻知道何為明主。末將觀天下英雄,唯九殿下有真龍之相,將來天下,必是九殿下執掌!那日在戰場之上,末將聽聞太子要對殿下發難,匆匆趕來保護殿下,不料晚來一步,又被楊將軍誤以為敵,一時不得解釋清楚,故而暫退避三舍!殿下素有愛才之心,末將亦早對殿下心生仰慕,如今領麾下眾弟兄來投,還請殿下接納!」

  晚雲聽得這話,不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什麼心生仰慕,說得好似求愛一樣……她以前一直以為樓月是她見過的最沒臉沒皮的人,如今看來,到底還是謙虛了。

  可鄭瓊說完了這話,卻朝她看來,目光熱切。

  晚雲一愣,似乎想起來什麼,隨即笑嘻嘻對裴淵道:「哦,方才我跟鄭將軍說,殿下曾提及將軍有才,落到這般地步甚是可惜。再者,殿下前陣子不是還在煩憂河西道的左將軍不知要舉薦何人麼?我便建議鄭將軍親自過來,與殿下一敘。」

  裴淵方才聽鄭瓊的言語,便已經察覺了異樣,心想果不其然。

  看她狡黠的眼神,他收回目光,對鄭瓊道:「我確是愛才,無論何人,在我眼中皆有長處,河西地處偏僻,人才缺乏,堪用之人我都會留下。」

  鄭瓊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正待說話,裴淵打斷:「說起來,你和將黎有幾分相似。名門之後,祖父都是前朝大儒。又都年輕有為,在軍中謀的要職,最後……」

  他的目光凌厲,「都賣主求榮。」

  鄭瓊一愣,被這句話砸得臉色發白,登時冷汗直冒。

  裴淵緩緩道:「不過將黎還比你強些,至少做了就是做了,不卑不亢,從不狡辯,也從不求饒。不像你,落的一身狼狽,氣節全失。為了榮華,可將官長同袍都拉作墊腳之物,不惜離間朝堂,挑動戰亂。你祖父一生為國,若聽得你方才言語,怕是要氣活過來。」

  提及家門,鄭瓊無論如何也要掙了一掙,於是駁道:「末將是不得已而為之!太子乃儲君,儲君之命,末將如何敢不從?若當日隨八殿下去的是他梁平,末將敢說他也不能做得比末將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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