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冬去(一百零四)

  戎人來降頗為突然,沒有聖旨作保,他亦不能號令裴瑾。記住本站域名說白了,全靠情面。

  但是,經歷過奪權之事,太子此行已經把裴瑾得罪透了,情面不值一提,唯有請諸將一道說服裴瑾。

  偏偏裴瑾是諸皇子中以特立獨行聞名,一句「我一個百無一用騙吃混喝的閒散王爺能幫得上什麼」,甩袖出了大帳,跑到裴淵帳中溜達來了。

  自從裴淵攜戎人前來,裴瑾多日的怨氣便有了出口,這幾日得意洋洋,儼然枯木逢春。

  裴淵看他玉面生光的模樣,道:「你適可而止,那畢竟是太子,再磨個三四日你就應了吧。再怎麼說,回去朔方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怎麼也比留在這裡強。」

  裴瑾卻道不過癮:「我可不能就此放過他,讓我再想個別的法子。」

  「聽我一計如何?」

  裴瑾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他早就謀劃好了。

  「何計?」他挑眉。

  「回是可以回,只是不能空手而回。」裴淵道,「畢竟我河西空虛,若戎人中途生變,又將河西洗劫一場揚長而去,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裴瑾聽到此處,眼神忽而一閃:「你莫不是說,要讓我分兵而去?」

  裴淵悠悠道:「非也,何謂分兵?只是物歸原主。戎人兩萬餘人,押解的將士也不可少於此數。你藉此光明正大地向太子討回兵馬,豈不合理?」

  裴瑾聽聞,拊掌笑道:「好你個老九,虧我還替你憂心,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

  說罷,他興奮地在帳中踱步:「如此一來,太子只留下萬餘兵馬,比你赤水軍還少,高昌城必歸於你!」

  裴淵道:「你亦不算空手而歸,幾萬人浩浩蕩蕩的,怎麼也無法忽視。日後找幾個地方官吏說道一番,父皇亦不會虧待於你。」

  「此計甚妙!此計甚妙!」裴瑾連連呼道,怨氣一掃而空。

  他長嘆一聲,想了想,又道:「既然我要回去,順帶幫你照看兩關如何?梁平正從京師過來,我讓他領五千兵馬留在玉門關,以備不時之需。等你這邊事了,再把人還我。」

  裴淵微笑:「如此再好不過。」

  兩人將事情始末一一合計完,晚雲便端藥進來了。

  裴瑾斜倚在榻上看他喝藥,道:「你這要當真有用?過去了幾天臉色卻不見好轉。」

  「那又何妨。」裴淵道,「正好。」

  裴瑾旋即明白過來,正要說話,裴淵目光清凌凌掃過。

  這是逐客令。

  裴瑾知道裴淵的性情,也不逗留,拍了拍膝頭,起身道:「下回見面大約得到中秋的時候了。到時候你也班師了,帶弟妹到我府上坐坐。」

  說罷,他瞥了瞥晚雲,嘴角勾起個壞笑。

  晚雲知道他什麼意思,面不改色地瞥回去。

  「一定。」只聽裴淵平靜地答道。

  *

  按照裴淵的計議,三日後,裴瑾終於鬆口,不過提出一個條件,要帶走三萬五千人。

  太子肉痛不已,與裴瑾斡旋兩日,討價還價,終於定為三萬兩千人。

  議定之後,裴瑾又整軍兩日,便啟程返回朔方。

  太子一下少了許多兵馬,大營中,空了許多。

  而遠在一千里外的高昌城郊,已經有人為他擔憂。

  「太子若就這麼完事,我可太失望了。」郎主坐在院中看天,悠然喝茶,「老九這下贏得風風光光的,戲不好看了。」

  「你還嫌不夠亂麼?」宇文鄯練了一會劍,從僕人手中接過巾子擦汗。他的身體恢復很快,功法退步了許多,如今有了力氣就練,半點不敢懈怠。

  他邊喘氣,邊聽郎主牢騷:「不夠不夠。」郎主揮揮手,怨道:「他倆至少打一架才是,怎能如此敷衍。」

  宇文鄯冷眼看他:「聖上為何將細作交給你這等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郎主笑了笑:「這你便不知了。父皇乃天下之主,我做下的事,父皇未必不知道。你莫以為他糊塗,他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除卻偶爾犯懶不想管,大多數時候,他亦樂見這天下之亂。」

  這話聽起來匪夷所思,可自從跟著他,經歷了許多亂事,宇文鄯亦見怪不怪了。

  「為何?」他問道。

  郎主道:「亂世出梟雄,我父皇就曾是一方梟雄,亦不希望他的繼任者是個庸才。」

  他頗有些感慨:「父皇此人,對梟雄很是迷戀。或者說,他對自己很是迷戀,恨不得他的兒子們都跟他一模一樣。」

  宇文鄯冷笑一聲:「如今太子敗局已定,你還打算如何?」

  郎主站在院子中央,揚起個意味深遠的笑:「敗局已定?非也,他敗得還不夠多。可不能讓他這麼平平穩穩回去,聽兩句訓斥便作罷。」

  說罷,他喚來石稽,令道:「謝三郎不是封鎖了高昌城的消息麼?遣人去探明送降書和國璽的人馬到了何處,把消息速傳太子。」

  宇文鄯皺眉:「太子若得消息,必定派人去攔截,九兄必定出手。他如今還在太子營中,你要他倆當面互砍麼?」

  郎主朗聲一笑,「光他倆互砍,太子可沒有勝算。號稱儒將,不過手腳不勤罷了。不過你倒提醒我一事。太子手中還預留萬餘兵馬,老九靠那幾個親衛可打不過。」說罷,他又對石稽道,「派個人跟八弟說說,就說太子欲斬老九,讓他多留些人手給九弟。另外,速傳玉門關,說他們九殿下要出事了,手腳快點。」

  宇文鄯聽他提到裴瑾,不由驚道:「裴瑾是你的人?」

  「什麼你的人我的人,只是我跟他關係恰好比較好罷了,朔方的羊好,我常去那裡吃。」

  宇文鄯:「……」

  郎主迎著他狐疑的眼神,不緊不慢道:「不然,你以為是誰讓他去保常晚雲?就憑樓月?老八會把他一個小小的典軍放在眼裡麼?又是誰讓老八提議,遣樓月立刻返回兩關?老八出關那時兩關還好好的,他料得到這些麼?」

  宇文鄯目光沉下:「你這攤子鋪得倒是大。」

  「攤子?」郎主冷笑一聲,而後,卻擺出正色,「你記住了,從今往後,我等有一個新的名字,叫皇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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