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冬去(九十)

  她點點頭,「沒什麼要收拾的,阿月說急行軍,多帶些衣物就是。記住本站域名」

  他並不進來,只道:「阿月向來只會照顧九兄,而九兄也無需人太多照顧……總之他粗枝大葉的,不太會照顧人,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晚雲微微一笑:「我會的。況且,你不是說我耐摔打麼?」

  「那不一樣。這回是行軍,你跟著一群臭男人。而且中間沒有城池,只有小鎮和荒村……」

  「三郎。」她打斷道,「我會平安回去的,我向你保證。」

  謝攸寧沉默良久,一言不發。

  「你也要平安回來。」晚雲道。

  「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謝攸寧沒有停留太久,回自己院子去了。康寧替晚雲買來些許藥材,邊進來邊說,「方才看見謝郎,眼眶紅紅,莫非是哭了?」

  晚雲頓了頓,低聲回:「沙子眯了眼罷了,我讓他趕緊回去洗洗。」

  「原來如此。」

  *

  眾人定了辰時出發。

  卯時剛到,裴淵前來喚晚雲起身。

  晚雲已穿戴整齊,換回了男裝。他心中五味雜陳。

  忽然覺得她回瓜州也不錯。每日都是個小娘子的模樣,開開心心地叫阿兄。而非如今這樣,一身英氣,面無表情地看他,問:「阿兄何事?」

  他拿了氅衣,想給她穿上。她卻快一步接過,自行穿了。他的手空蕩蕩地停在半空,略顯尷尬。他清了清嗓音,道:「今日身體如何?」

  她自行系好氅衣,道:「越發好了。阿兄不必再過問,我必定照顧我自己。」

  裴淵忍不住納悶,這也不讓問,那也不必說,打算日後當路人了?棋差一著,竟讓形勢倒轉,落了下乘。情之一事,果真叫人唏噓。

  他垂眸低語:「這番分離,若順利,也要一兩個月才能見。若不順利,便再無日後。」

  晚雲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裘衣,腹誹此人果真狠絕,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柔軟些,竟然連這等不吉利的話也說出口。她平靜道:「那阿兄便當心些,順順利利地回來。」

  她的反應與裴淵想像中不一樣,可謂相去甚遠。他按捺住失望,又問:「你記得我離開玉門關往陽關時,你曾說等我凱旋時,你要為我推開西大門麼?」

  她點點頭,「我亦記得阿兄說那西大門太重,我推不動。就算守城的護衛替我假裝,可那門是人家辛辛苦苦推開的,還給我搶去功勞,沒有這樣的道理。一切都不可行,我想想還是算了。

  怎麼不可行?要是她想,裴淵能給她想出好些方法。

  可惜她似乎心意已決,整好氅衣,提起自己的包袱,就正要往廳堂去。

  可裴淵左手一伸,將她的包袱扔到榻上,右手一撈,將她抱了個滿懷。

  她被嚇了一跳,身子僵挺著,驚道:「阿兄這樣成什麼樣子?快放開。」

  他勒的更緊,將她的手還有整個人都勒在懷裡,動彈不得,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的心跳在她的耳畔砰砰作響,還有些許低笑。

  她毫不懷疑,他的笑里必定有得了趣的成分。她又羞又惱,正要爆發時,裴淵終於將她忽地放開了。垂首,笑吟吟地看她漲得通紅的臉。

  晚雲縱然想把他暴打一頓,可又不得不詫異,阿兄確實極少這麼笑。

  他的一舉一動向來沉穩,喜怒哀樂向來不上臉,即便有些許動容,也控制的極好。如今笑的,竟像個惡作劇的小郎一般。

  她白了他一眼,氣道:「阿兄這是作甚?莫非我前幾日說的話都白說了?」

  裴淵笑道:「並非白說,我聽見了,也記得心裡,只是決定不採納,所以你說了跟沒說也沒什麼兩樣。」

  這……

  晚雲瞠目結舌,此人耍起無賴來,竟也無人能敵。

  裴淵看她氣急敗壞,有些許失落,溫聲道:「待會出了這門,就時時都有人在旁,不能再這樣了。方才想到這點,趕緊來補上。」

  她氣呼呼地與他僵持片刻,裴淵作勢要上前,她嚇得趕緊拿起自己的包袱,小跑著出了房門。

  「當心點,別踩了冰。」他在身後喚道。

  晚雲一路小跑入了廳堂,謝攸寧和樓月已經在裡頭。

  樓月詫異:「大清早的跑什麼?」

  晚雲跌坐在榻上,氣喘吁吁道:「見鬼了。」

  「哪來的鬼。方才師兄說去叫你了,你見著他了?」

  她哼哼唧唧。

  樓月和謝攸寧對視一樣,這下知道她說的鬼是誰了。

  明白過來,他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暗道師兄這是走的什麼路子,竟讓向來崇拜他的常晚雲嫌棄成這樣。

  嘖嘖,情之一事,何止唏噓,簡直費解。

  *

  謝攸寧不宜遠送,只在院子裡跟幾人道別。

  裴淵又拉著他到一旁說了一會兒,他鄭重道:「九兄放心,我日日觀察城中局勢,遣人報給九兄。」

  三人紛紛上馬,他鄭重拱手作辭,「各位保重,我在此處等大軍前來。」

  裴淵點點頭,亦拱手告別。

  樓月笑了笑,「你小子,別再衝動。下回再行刺,可沒人再撈你。」

  謝攸寧亦笑了笑,隨後看向晚雲。

  告別的話昨日已經說過了,她向他微微頷首,他瞭然,勾了勾唇角,亦頷首回禮。

  三人出了城,晚雲才知道城外已經集結了兩百多衛士。

  為首之人是玉門軍左郎將趙焱,他上前拜道:「公孫長史令我等前來接應殿下。」

  裴淵道了聲「辛苦」,隨即問起朔方軍的動向。

  趙焱回稟:「漢王殿下領著五萬朔方軍,大約於十日前出關,直奔高昌而來。」

  「領兵之人,除了漢王殿下,還有何人?」

  「還有朔方右領軍將軍梁平將軍,再無他人。」

  裴淵沉吟片刻,令趙焱等整裝,準備出發。

  樓月上前低語:「漢王會不會有詐?」

  裴淵緩緩搖頭,道:「裴瑾當年曾由靈州北上,與我東西兩頭夾擊北戎,算是有幾分情誼。按理來說,我不該懷疑他。」他忽而笑了笑,「可出了將黎這檔子事,我也不敢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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