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澈既成熟又幼稚的樣子，阿飛一時間哭笑不得。
反正也是來陪這小孩兒的，他索性也往地上一坐，陪小傢伙說說話，也能緩解一下孩子的緊張情緒。
儘管他也不太擅長聊天。
「還以為你最崇拜你姑父，沒想到你爸爸在你心裡，才是最厲害的。」
小澈聽了，有些難為情，嘴硬地咕噥了句：「也沒有那麼厲害……」
他只是覺得，爸爸就像一座大山，高高地聳立在他面前。
他喜歡這座大山，又害怕這座大山，更想翻躍過去。
可每一次他想靠近這座大山，都會被大山的威嚴嚇住，只好遠遠地躲開。
「你不喜歡爸爸麼？」阿飛問。 .🅆.
小澈盯著窗外黑漆漆嚇人的夜色，抿了下嘴唇。
「沒關係，反正他也不喜歡我……」
阿飛聽出來了，這是孩子賭氣的話。
大概是他覺得爸爸不喜歡他，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喜歡爸爸，崇拜爸爸。
「為什麼這麼說呢？」
「至少不像喜歡妹妹那樣喜歡我。」
他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爸爸沒有那麼喜歡他，因為不管他把功課做的多好，把琴彈得多熟練，都很少得到爸爸的表揚。
妹妹就不一樣了，有一次妹妹皺著眉頭放了一個很響亮的屁，爸爸都誇了妹妹。
雖然小澈也覺得妹妹那樣很可愛……
阿飛聽完，會心一笑。
他也年幼過，年幼時也是哥哥，怎麼會不理解這樣的心情呢？
他想起父母在世時，每次出海打漁之前，都會千叮萬囑他，要好好照顧妹妹，
因為妹妹年齡小，眼睛又看不見。
而每次出海回來，父親總是會第一時間來抱妹妹。
當父親抱著妹妹轉圈，給妹妹講海上的風浪和灼熱的陽光，講釣上來的大魚和偶遇的海豚，阿飛會先幫媽媽打盆洗臉水，再幫爸爸卷幾根香菸。
他就像個影子一樣，安安靜靜的，甚至沒什麼存在感。
但他也想讓爸爸抱抱，因為他這一天把妹妹照顧得真的很好，他想告訴爸爸，自己給妹妹洗了臉，穿上了乾淨的衣服，又把舊衣服洗乾淨晾上，還踩著凳子做了午飯……
他也想讓爸爸媽媽像對妹妹一樣，抱抱他，誇誇他。
當年那些所謂的小委屈，在多年之後，回想起來，才知道那是世上最甜蜜的時光。
而仔細回憶的話，不難發現，父母曾經也是愛他的。
只不過，有的愛是說出來的，有的愛卻只會藏在心裡，從不表現出來。
他至今記得，當他提出，要輟學接替媽媽，幫父親掌舵撐船，收網放網去捕魚時，父親臉上帶著怎樣嚴肅的怒氣。
父親拿著門栓，憤怒地抽打在他脊背上。
父親紅著眼眶說：「如果再讓我聽見你說不去念書，我就打死你！」
他哭著反問父親：「打漁有什麼不好？念書有什麼用？」
父親氣得手臂發抖，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我們是沒的選了，你妹妹……也沒得選了，但你不能也這麼過一輩子！」
父親嘴笨，這是父親能說出的最有哲理的話。
但那天的自己是多委屈啊。
明明是想幫父母分擔，卻被打了一頓。
如今這麼年過去了，他才明白，父親是怎樣一片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