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奶奶聊完，盛柔回房間。
陸繹琛站在落地窗前，聽到開門聲，頭都沒回。
窗外白色路燈打在茂密的樹枝上，暈出一點點模糊。
盛柔走過去站到他旁邊，一時都沒說話。
許久，陸繹琛低笑一聲，薄唇勾出諷刺的弧度：「當說客來了？」
盛柔轉眸看他，眨了下眼，輕聲說：「你不喜歡聽，我可以不說。」
「說。」他的聲音很淡。
他倒是很想聽聽盛柔要怎麼遊說他。
「你討厭你父親。」
盛柔開口，說的卻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嗯。」
陸繹琛也沒什麼好隱瞞，既然奶奶讓她來，那以前那些爛事估計都跟她說了。
盛柔一雙清亮的眼睛映在落地窗里，閃著柔和的光芒。
她的聲音像她人一樣，溫軟舒服：「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我記得有一次上學，偶然聽到兩個同學躲在角落議論我，具體說的什麼，我忘了。只記得當時聽了很難過，大概是說我是個沒爸沒媽疼的野孩子。」
陸繹琛沒想到她說起了自己的事，他看向她，墨色瞳孔裝著看不懂的情緒。
「你是想說，有父母的孩子就應該戴恩戴德，畢竟有很多人連父母都沒有，是麼？」
情緒很淡，甚至透著一絲自嘲。
盛柔深深望進他的眼，溫聲道：「不是。」
聞言，陸繹琛眸光顫了顫，他突然很想聽盛柔接下來的話。
「那天我又難過又氣憤，放學後還是受不了，就打算去找那個說閒話的同學。」
盛柔望向窗外被夜風浮動的樹，慢慢回憶：「我一直跟到她家裡，正想罵她，結果她人剛走到樓道口就被她爸爸拖進家裡打，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她爸爸的咒罵聲。」
「雖然最後我報了警，但是那個同學的爸爸並沒有受到什麼懲罰，那個同學依然被她爸爸打得很慘。後來畢業了，我那個同學就再也沒有回過家，沒見過她爸爸。」
「……」
陸繹琛沉默地盯著她的側顏，柔和的燈光落在她發間，她的聲音很輕卻莫名讓人觸動。
盛柔淡淡道：「那時候我就在想，這樣的人為人父母，簡直是種悲哀。」
陸繹琛心臟猛的一震，長睫輕顫。
半晌，他低沉沙啞的聲音才響起：「你這是換個思路在勸我？」
「不是，我不想勸你。」盛柔轉眸看他，目光溫柔卻異常堅定，「我是想跟你說，不想見就不見。」
陸繹琛眸光猛地一收，突然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他聽過太多讓他放下，讓他和解的聲音，唯獨沒人這樣說過。
「都是第一次為人，既然父母沒有做好，又憑什麼要求孩子無條件包容呢。」
話落，房間安靜下來。
陸繹琛沒有說話，他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盛柔默默陪著他。
良久，陸繹琛突然轉身就走。
「帶上包，回家。」
他走到門口，落下這麼一句話。
回家？回哪？
現在不是在老宅嗎？
「東西不用收，明天讓管家送到熙龍灣。」
陸繹琛又補充一句，盛柔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陸繹琛的父親回國會住老宅，所以他不願意住在這裡了。
盛柔趕緊提著包，跟上。
車子一路疾馳而過。
陸繹琛今天的車開得尤其猛，幾乎是壓在超速的邊緣。
盛柔捏著安全帶，一時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燈光明滅打在他冷峻的側臉，是喜是怒看不出來，就抿著唇，也不說話。
嗯，還是那個陰晴不定的陸繹琛。
到了熙龍灣，陸繹琛依然沒說話，徑直走到酒櫃，抽出一瓶紅酒。
盛柔愣了愣，陸繹琛抬眸看她：「要陪我一起喝？」
「不了不了。」
她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發泄某種情緒，這樣的情況下，盛柔那句「你少喝點酒」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喝吧喝吧，喝醉了發瘋，大不了她不出房間就好了。
誰還沒個崩潰的瞬間呢。
「我先回房間睡覺，你也早點睡。」
說完，盛柔快步走到房間，「砰」地關了門。
望著匆匆進去的背影，陸繹琛眸色深了深。
盛柔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
陸繹琛今天心情那麼差，就一個人在外面喝酒，要是醉了，會不會就躺在地上直接睡了？
雖然現在天氣熱，但室內開著空調，睡地上肯定會著涼。
這麼想著，盛柔坐起來，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沒聲音，連拖鞋走動的聲音都沒有。
莫非已經醉暈過去了？
想起他上次醉酒的事，盛柔不由得頭疼。
一個醉了就斷片的人，還指望著他能找著床麼？
盛柔慢慢挪下床，又慢吞吞挪到門口。
看一眼，就看一眼。
看外面有沒有「躺屍」的人。
好歹是室友，不能太無情。
這麼想著，盛柔輕輕拉開一條門縫……然後，就對上了一雙像是沉淪又像清醒的黑眸。
陸繹琛斜靠在沙發上，左手虛虛捏著紅酒杯，白襯衣解開幾粒扣子，露出大片起伏的鎖骨。
客廳燈光昏暗，他姿態慵懶，眼神迷離地盯著她門的方向，一動不動。
盛柔瞬間僵住。
現在退回去是不可能的，被那樣一道目光鎖住，直接關門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我出來喝水……你還沒睡啊。」
她拉開門，故作鎮定地往廚房走。
白色睡裙隨著她走動的姿勢擺動，輕輕撫過兩條筆直光滑的小腿。
烏黑的頭髮散在白皙肩頭，遮住一寸香艷，又純又欲。
陸繹琛目光隨著她的身影而動，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叫囂，肌肉一寸寸收緊。
盛柔倒了杯水，側靠著流理台，慢慢地喝。
驀地，旁邊落下一片陰影。
盛柔轉眸，目光划過起伏精緻的鎖骨，往上，是突出的喉結，再往上，利落分明的下顎線，薄唇……
然後，她撞進一雙染著慾念的眸里。
盛柔的心毫無預兆地快跳起來，淡淡的酒味充斥鼻尖，她幾乎是馬上反應過來，瞪大眼睛——
喝醉了！
「你……」
盛柔只吐出一個字，陸繹琛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環過她盈盈一握的細腰，低頭，溫熱的觸感強勢落下。
落在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