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除夕這天。
盛柔外婆擔心盛柔的身體，就說過年先別回去，等年後盛柔生孩子，她再來南城。
老宅張燈結彩，門口張貼金字對聯，大紅燈籠高掛，到處是春福的窗花。
傭人來回穿梭，忙碌又歡喜。
為了應景，老宅每個人都戴上紅圍巾，連院裡的小狗都系了一個紅色小圍脖。
喜慶又好笑。
盛柔下車，招呼陸繹琛，「后座的禮物拿下來，待會送給長輩的。」
陸繹琛隔著半個車抬眸，「你準備了禮物？」
新春嘛，陸繹琛不喜歡準備這些，就只好盛柔來準備了。
她跟陸燁見過的為數不多的面里，深深知道了「禮多人不怪」的道理。
討巧也要學會方式。
兩人往裡走，陸奶奶迎出來，隔著盛柔的衣服疼愛地摸摸肚子，「肚子都這麼大了，肯定累吧？快，快去坐。」
「還好，不累。」
盛柔笑意柔柔，被陸奶奶慈愛地拉著往裡走，陸繹琛走在後面，仿佛是空氣。
「大哥，嫂子。」
陸燁坐在客廳沙發，站起來溫和地打招呼。
盛柔笑著回應一聲，陸繹琛直接從他面前經過，連個眼神都沒給。
陸奶奶嗔怪地看過去，「繹琛，你弟叫你呢。」
陸燁叫他就得答？
陸繹琛涼涼掃過去，對上盛柔微擰的眉，她眼神示意沙發上坐著的人，眸光動了動。
陸繹琛硬生生把懟的話咽回去，不冷不熱應聲，「聽到了。」
態度雖說不上多好，但至少有個回應。
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陸景澤喝茶的動作一頓，輕輕吹掉杯口的茶葉，抿進一口。
陸奶奶藏不住欣喜，她眼尾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來，「過年一家人和和氣氣，好，真好！」
盛柔走過去和陸繹琛站在一起，跟長輩一一打招呼，盛柔負責說著祝賀新春的漂亮話。
聽得爺爺奶奶喜笑顏開，連平時沒個好臉色的陸景澤都難得給了兩個笑。
陸燁從旁邊傭人手上接過禮物，雙手送上，「爺爺奶奶，父親，這是今年的新春禮，希望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他溫潤有禮地說著，配合他那張清俊的臉，長輩是怎麼看怎麼喜歡。
大過年的，誰不喜歡聽吉祥話。
盛柔往陸繹琛身旁靠近，不動聲色地掐一把他的腰，陸繹琛敏感得後背一直，轉眸看旁邊的女人，眸光暗了暗。
「……」
盛柔這才意識到她掐錯地方了，她原意是想掐他手臂。
「占我便宜？」
陸繹琛低頭，薄唇幾乎貼到她柔嫩的耳廓，聲音暗啞。
盛柔一下解釋不清，趁陸燁還在長輩那邊賣乖，她小聲地道：「你也把禮物送了，話說漂亮點。」
不就是賣乖，陸繹琛也會。
陸繹琛一臉冷漠，「我不去。」
「……」
眼看那邊漂亮話說得差不多了，陸繹琛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盛柔幽幽看著。
他不去送，那隻好她去了。
她扶腰準備站起來，旁邊伸過一隻手來，壓下她的肩膀，「坐著。」
她一個孕婦起什麼身。
陸繹琛接過旁邊傭人手裡的東西，幾步走過去，將禮物送出，沒什麼表情地道，「禮物。」
爺爺奶奶和陸景澤抬眼，同款震驚。
陸繹琛……他會送新春禮物了？
「你們那什麼眼神？」陸繹琛涼涼掃過去，「裡面不是炸彈，普通禮物。」
「……」
漂亮話一句沒說，還提上炸彈了。
盛柔無奈加無語，幽幽嘆口氣。
陸奶奶從震驚中回神，灰黑色眸子漸漸蒙上一層水霧，喜極而泣，「果真是要當父親的人，長大懂事了。」
要知道，陸繹琛長這麼大，可從沒給長輩準備過禮物。
今天不但規規矩矩叫了人，還準備了新年禮，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陸景澤收到的是個灰黑色禮盒，他拿在手上端詳，內心有些觸動。
他和陸繹琛的關係一直就不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記不清。反正兩父子沒有親近過，更談不上交心。
他也試圖緩和過兩人的關係，可次次對上陸繹琛帶刺的攻擊，他那股怒意總是沒法壓下。
兩人就這樣，一個不想誠心改變，另一個不會理解，關係就這樣惡化了二十幾年。
還以為永遠會這樣，陸繹琛卻意外準備了禮物。
像是在跌入冰層的關係中，揮了一斧頭，裂開絲絲裂縫。
陸燁挺拔地站在一旁，看著長輩接到陸繹琛的禮物，臉上是比面對他時更加洋溢的笑容，輕扯了下嘴角。
陸爺爺收到禮物很是欣慰，他晃了晃禮盒，「小子，這裡面是什麼？」
陸奶奶也學陸爺爺的樣子晃禮盒，笑眯眯道：「準備了什麼好東西給奶奶？」
陸景澤也好奇，但氣勢擺在那，忍住了晃禮盒的衝動。
陸繹琛哪知道禮盒裡有什麼，都是盛柔準備的禮物。
他正想說話，盛柔先他一步出聲，「你們直接拆開看吧，都是陸繹琛精心挑選的禮物。」
三人再次同款震驚！
不是盛柔準備的，也不是他隨手買的，而是精心挑選的禮物！
陸奶奶看向盛柔，來自靈魂的真誠發問，「柔柔，你確定這裡面不是整人的東西？」
盛柔笑，「真的是禮物。」
陸繹琛臭臉，「老太太，禮物不要就算了。」
說著，上手去拿她的禮物。
陸奶奶「啪」一聲打在他手背上，「誰說我不要，我現在就拆！」
老太太兩三下拆掉禮盒，裡面是一支花田厝的玉簪，簪尾雕刻著鳳凰圖案，溫婉大氣。
老太太喜歡穿中式服飾，平常頭髮都是盤起用髮簪，也愛收集髮簪，這簪子瞧著就喜歡。
她驚喜地道：「是繹琛選的啊？眼光真好，奶奶喜歡。」
聞言，陸爺爺和陸景澤也開始期待地拆禮物。
陸爺爺喜茶，裡面是一盒金瓜貢茶。
陸景澤愛好字墨，他是一塊上好的徽墨。
心思周到，正中喜好。
一看就是下了功夫花了心思的。
這樣比起來，陸燁準備的奢侈品就顯得比較普通了。
陸燁站在旁邊看著，依然是溫和的笑，眸底卻掠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譏諷。
從成年開始，他每年的禮物沒有斷過，就算人在國外，也會差人送新春禮到老宅，卻從來沒有在長輩眼裡看過這麼欣喜的神情。
這恐怕就是正室長子和私生子的區別。
嘴上說著都一樣，其實所行所想並不一樣。
呵，虛假。
門口傭人的聲音傳來，「老夫人，傅小姐來了。」
還有其他人？
盛柔看過去，就見傅簡玉站在門口，手上提著禮盒，乖巧地往裡望，「都到了嗎？看來我還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