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柔身形一僵，頓時不知道該轉身還是直接出去。
「嘩啦——」
身後又響起七零八落的金屬聲，像是猛地拉動輸液架。
「媽！」
「奶奶！」
幾人趕緊上前扶住激動的顧老夫人。
「小鈺，那是小鈺！你們別攔我，這次不是做夢，真的是她！」顧老夫人眼裡蓄滿淚水，濕意蔓延到眼尾皺紋，「轉過來，讓我看看你！小鈺，你轉過來！」
「……」
好了，這下不用糾結了。
盛柔僵硬轉身，臉上不知該擺什麼表情。
顧老夫人的目光停在盛柔臉上，呼吸停了一瞬後，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你、你過來。」顧老夫人的呼吸越發急促。
盛柔看眼顧哲駿，見他點頭示意，才提步走過去。
顧老夫人伸出顫抖的手摸上盛柔的臉，聲音哽咽，「真的是你，我沒做夢，真的是你……」
她來來回回重複著這幾句話，許久許久，情緒波動。
盛柔微笑著任她撫摸，眼眶不禁也有些發酸。
如果不是積壓在心底的情感太強烈，顧老夫人不會淚流成這樣。
「孩子，你剛才為什麼要走？」
顧老夫人不願意放開盛柔，生怕一鬆手她就會走掉似的，「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們？」
「……」
不是，她只是單純想回家而已。
顧老夫人明顯把她認錯了，盛柔無奈轉眸看向顧哲駿，不知道接下來該接什麼話。
好歹給她個劇本啊。
顧哲駿沒想到母親一眼就認定了盛柔，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母親……」
「你怪我們也是應該的。」
顧老夫人完全無視旁人，拉著盛柔的手，聲音沙啞不已，「不管怎麼說，當年丟了你，就是我們的錯。你怪也好，怨也罷，母親都認，但你千萬不能賭氣說不是我們顧家的女兒。」
「……」
顧哲駿要說的話全卡在喉嚨里。
顧老夫人還在說，一時難以平靜。
沈天薇無奈看向曲靖，曲靖又看顧銘朗，顧銘朗看顧雪兒。
顧雪兒沒人看，只好聳聳肩，表示她也辦法。
就這樣，一群人愣是沒一個人敢開口打斷顧老夫人，說出實情。
「你就想像你就是劇中的人物，隨著她的感情變化波動。」
曲靖教演戲的話響在盛柔耳邊。
還好她真學進去了，不然，以顧老夫人那飽滿的爆發情緒，盛柔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接得上。
直到近十點，顧老夫人麻醉的感覺再度來襲，在盛柔硬著頭皮保證第二天一定來醫院看她的保證下，她才肯慢慢闔上眼。
幾人退出病房，沉默地站在走廊，看上去，心理同款複雜。
「現在怎麼辦？」
顧雪兒率先打破沉默。
「我反正不敢說實話。」顧銘朗第一個表態。
沈天薇挽著顧哲駿，沒吭聲。
曲靖也難得露出難以把控的表情，「你們別看我，我肯定不會去說。」
顧哲駿沉沉嘆口氣，「要是母親沒看到盛小姐還好，可既然看見了，以母親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
他緩慢看向盛柔，有些抱歉道：「盛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一二三四五。
五雙眼睛齊刷刷看向盛柔。
像被餓狼盯上的肉一樣。
「可是……」
冒充身份這種事，一旦開始，就得一直裝下去。
盛柔剛才是腦子沒轉過來，現在轉念一想，這麼來騙一位思女成疾的老人，實在是不好。
「盛小姐，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希望你能體諒下我們後輩的孝心。醫生說了，母親的腿大概三個月會好，所以你看能不能幫忙這三個月，到時候我會找合適的時機告訴母親實情。」
是善意的謊言，但……
盛柔仍然面露難色。
顧哲駿是商人，最厲害的就是拿捏人性。
他打量盛柔的神情，繼續道：「當然，也不會讓你白幫忙。你幫這一次，就相當於我們顧家欠你一份恩情，聽雪兒說，盛小姐是南大的研究生，等你生完孩子，如果有意向來顧氏上班的話，公司職位薪資隨你挑。」
「好吧。」
盛柔答應下來。
她不是一個太在乎利益的人，也不算市儈。
可……顧哲駿給的實在太多了。
人嘛，就是為了三斗米折腰。
……
從醫院出來，夜風寒涼。
樹枝在寒風中搖曳，發出嘩啦嘩啦的詭異聲響。
盛柔坐上車才想起，這麼晚了，陸繹琛還沒聯繫她。
難道還沒忙完？
她打電話過去，寂寥的「嘟」過兩聲後，掛斷了。
再打就是關機。
盛柔：？？？
怎麼回事？
她擰了擰眉，又打電話給任泊，竟然也是掛斷。
只是在掛斷之後，任泊很快發來一條信息。
【夫人，陸總手機沒電了，公司急事還未處理完，會晚一點回。】
既然有回信，盛柔就不擔心了。
她收了手機，吩咐司機直接回熙龍灣。
另一邊，車內。
陸繹琛闔眼坐在后座，看上去異常平靜，只是眉宇間壓著一抹沉沉的痕跡。
燈光從窗外照進來，明滅落在他俊逸的臉上，晦澀不明。
傅簡玉坐在他旁邊，看著男人的側臉，想說的話思慮再三，終是開口了。
「我沒想到情況比我想像中還要糟，難道在我來之前，你都沒感覺嗎？」
陸繹琛緩慢睜眼，目光沉靜地看著前方，面無表情道：「有，但能忍。」
很多個夜裡，他從噩夢中驚醒。
他怕吵到盛柔，一般會輕手輕腳下床，去陽台抽根煙穩定情緒，或者去馬桶上坐一會兒。
盛柔的睡眠質量也是真的好，這麼長時間，晚上都沒醒來碰見過。
「你這個情況再不接受治療，只會越來越嚴重。」
傅簡玉很客觀地說道。
今天陸繹琛在她的再三催促下，終於肯來接受第一步檢查。
可結果卻在意料之外，不過是最初步的催眠檢查，陸繹琛潛意識表現出劇烈的反抗情緒。
陸繹琛幾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問道：「我這個情況，沈老怎麼說？」
沈老是傅簡玉的老師。
心理界享譽全球的泰斗，現在人在國外。
「你自己看。」
傅簡玉打開手機，遞過去，上面是她將陸繹琛的情況發過去，沈老的回覆。
陸繹琛接過看，只寥寥幾句話，卻另人寒意頓生——
「如果有家族精神類疾病，首先考慮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