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秒定格。
男人喝水的動作頓住,下意識偏首,看向梁永希。
只見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腹部的疤,呼吸,幾乎停止了。
十幾秒後,她眼底掠過震驚、怨憤、冰冷、痛恨……等等複雜的情緒。
知道真相後,她應該欣喜若狂的,或者高興的撲上去淚流滿面地緊緊抱住他,對他訴說無盡的相思之情以及以後的天長地久,但她沒有。
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腹部的疤看夠了,視線一寸一寸地挪到男人的俊臉上,目光望進他的眼底深處,沒有絲毫激動或是柔情蜜意,有的,是無盡的冰冷。
「蒙蒙……」男人被她看的渾身猶如針刺,尤其是心口,感覺有人緊緊地箍住了他的心臟,每跳動一下都是那麼困難。
許久,梁永希的臉上有了表情。
卻不是高興,而是諷刺!
她嘲諷地扯了扯唇,他稱呼她蒙蒙,說明他沒有失憶。
好!
很好!
好得很!
她腦袋裡嗡嗡作響,這幾日的猜想終於得到了證實,應該高興才對,可她胸口撕心裂肺地疼,疼得她四肢百骸都沒了力氣。
她艱難地撐著躺椅站起身,木然地朝外走去。
「蒙蒙——」身後,傳來男人焦急的低喚,她毅然決然地沒有回頭,徑直出了泳池,直到感受到周圍的異樣目光,她才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到自己光著兩腿,腰間也是無遮無攔,臉上倏地一辣,立即轉身往回走。
經過泳池邊時,遠遠地看到躺椅邊上躺著一個人。
偌大的泳池,只有她和……他。
她腳步不受控制地走過去,男人仰面躺在地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
心中一凜,她想也沒想地蹲到他身邊,伸手推著他的身體,「雷墨——雷墨——」
足有一分鐘多,男人緩緩睜開眼,定定地注視著梁永希,伸手,想要捉住她的手,但她立即往後縮了一下,起身,朝著周圍大喊:「來人哪,傅榮城暈倒了,快來人。」
她這麼一喊,果然有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梁永希定睛一看,為首的男人身形高挑氣場獨特,竟是一個熟人——戰九。
戰九與她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朝地上的男人撲過去,「親王……快叫救護車。」
梁永希背對著一群忙碌的人,捶在身側的雙手握了握。
時過境遷,沒想到戰九由敵對方變成了傅榮城的護衛。
呵……真是活久見!
心裡一片寒涼,她逼自己邁步朝更衣室走去,她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當她穿好衣服出來時,傅榮城正被小心地抬著往外走,他躺在擔架上,臉色看起來很差。
待到來到外面,救護車已經在等著,周圍也被戒嚴,一個閒雜人等都見不到。
梁永希看著傅榮城被送進救護車裡,她想走的,可走了三步又控制不住地回頭,在車門剛要關上時,伸手阻止,醫護人員詫異地盯著她看,還以為她是什麼刺客,個個表情驚恐,緊緊盯著她。
「讓她進來。」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是正在給傅榮城做檢查的醫生。
待梁永希上車後,車子很快朝醫院駛去。
兩個小時後,高級皇家病房內,傅榮城躺在病床上,在輸液。
無論是他被推進去檢查,還是進病房,梁永希都冷靜地看著,她知道以他今日的身份,有的是關心他的人,全國最好的醫療條件也會給他用上。
得知他只是勞累過度以及舊疾復發時,梁永希心裡涼涼的,說不出的滋味,冷笑一聲後,決然離開。
傅榮城醒來時,第一件事就是問身邊的戰九:「她呢?」
戰九知道他問的是誰,嘴角一撇,「走了。」
傅榮城面色微變,立即就欲起來,卻被戰九一把摁住,他一個眼神射過去,戰九秒慫,但嘴上卻嘀咕著:「親王您病的這麼厲害,南宮小姐連看您一眼都沒有就走了,以您如今的高貴身份,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冷屁股?」
傅榮城不聽戰九的,伸手就欲拔掉輸液針,這時候病房門忽地開了,他的主治醫生板著臉走了進來,瞧見他的動作,波瀾不驚的開口:「她說了,不見您。」
傅榮城動作一頓,想到梁永希的反應,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梁永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醫院,又是怎麼回的醫院,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流淚的。
她就酒店裡一天沒有出門,也沒叫吃的,跟她一起的徐浪察覺到不對勁,過來找她,反覆敲門後,她才開門。
徐浪走進房內,嚇了一跳。
大白天的,屋內窗簾拉的嚴絲合縫,房內一片昏暗,梁永希像是一具幽靈,輕飄飄地走路,連聲招呼也不打。
「夫人,你怎麼了?」徐浪走過去拉開一點窗簾,回頭去看梁永希。
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看起來好像幾天沒換了,頭髮也亂糟糟的,雙眼紅腫,眼神遲滯,坐在沙發上,仿佛入定一般,想著自己的心事。
徐浪擔心不已,皺著眉坐到另一張沙發上,等了許久,才聽梁永希開口:「他,沒死。」
徐浪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心裡突突的跳,本能地想到這個『他』是雷墨。
果然,聽到梁永希接下來的一句是:「雷墨,我的丈夫,他沒死,」沉默了許久,她又說:「他換了新身份,就是傅榮城,成了M國受人愛戴的親王。」
徐浪聽著,從口袋裡拿出調查來的結果,「我也查到了,真正的傅榮城樣貌還沒恢復,在歐洲的一座城堡里休養,這是他整容醫師出具的醫學證明。」
徐浪的語氣,透著抑制不住的興奮,世上還有比雷墨沒死這件事更讓人高興的嗎?
「呵……呵呵……」梁永希忽地抑揚頓挫地輕笑起來,但笑聲中儘是寒涼,無一絲笑意,聽得徐浪頭皮直發麻,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出來,梁永希在不高興?
甚至是痛苦的。
雷總沒死,她不是應該高興嗎?
就算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應該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