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安靜極了。
起初能聽到梁永希壓抑隱忍的哭聲,慢慢的,聽不到了。
她躲在被子底下,聳動的肩膀漸漸停了下來,她放鬆自己躺好了,閉上眼,認真地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
雷墨聽著沒動靜了,悄然鬆一口氣,這才轉身走向女兒,她睡著了,看起來睡得不怎麼舒服,小嘴巴一撇一撇的,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身體,她動了動眼皮,嘴巴吧唧了幾下,這才睡熟了。
「江流溫姨,你們都去休息,晚上我來守夜。」雷墨坐到一旁,淡淡開口。
江流和溫姨對視一眼,江流忍不住了,「哥,你已經連續一周沒好好睡覺了,我來……」
雷墨不高興地冷冷睨一眼江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江流看著眼下有淡淡青色的哥,眼底都是心疼,可他也沒再說什麼,默默地站起來準備出去,可剛走,梁永希的聲音響了起來,「江流留下,你走。」
江流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了微愕的雷墨臉上。
梁永希掀開了被子,目光望著前方,「你回雅園好好休息,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不想聞到你身上有異味,也不想摸到你臉上有鬍子。」
雷墨臉色一僵,目光幽幽暗暗地緊盯著梁永希。
她這種樣子,是代表振作起來了嗎?
江流忍著笑,起身一把拉起他,把他往外推,「哥,你趕緊回家洗澡刮鬍子,沒見嫂子都嫌棄你了。」
雷墨被江流推到了病房外,房門被溫姨給無情地關上了。
他站在病房門口還不想走,江流苦口婆心的勸:「哥,你要是倒下了,就沒人罩著嫂子和小侄女了,你真要讓自己的身體垮了?」
雷墨仿若沒聽見江流的話,兀自抬起胳膊聞了聞腋窩,劍眉挑起,「我身上真有異味?」
江流微愣,湊到他身上誇張地用力嗅了嗅,然後猛扇鼻子,「有,難聞死了,哥多少天沒好好洗澡了?」
雷墨臉色臭了下來,看一眼病房門,「你好好陪著他們,我回去了。」
江流大力點頭,「哥再見,哥路上小心點。」
目送著雷墨上車離開,江流才回到病房。
見梁永希靠在床頭,聽著動靜,當即開口說:「哥真以為自己身上有味道呢,回家洗澡去了。」
梁永希唇瓣幾不可察地彎了彎,他那麼愛乾淨又重視形象,身上又怎麼會有味道,不過是找個理由,逼他回家收拾一下自己再好好休息一下。
「江流,我的手機呢。」
江流看一眼梁永希,她的手機就擱在床頭柜上,但已經關機好多天了。
他拿起來先開機,然後才遞到她手上。
梁永希摸著手機屏幕,指尖在屏幕上不斷移動,以前多愛全面屏的手機,可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要是有個凸起的按鍵該有多好。
江流看著,猜中了她的心思,「我馬上幫你設計一款帶鍵盤的手機,包你用的順手。」
梁永希怔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問:「你還會設計手機?」
江流自傲的哼笑一聲,「當然了,我待會就想一下設計圖,爭取早點定稿拿去做。」
梁永希高興起來,「謝謝你江流。」
江流慚愧起來,「嫂子,你出事也有我的錯,如果我一直陪著你,也就不會……」
梁永希抬手,搖頭,「不是這樣的,如果有人存心想害我,總能找到機會的,跟你無關。」
江流聽著,不說話了。
梁永希摸索了半天手機,也不知道該怎麼撥電話發信息,只得把手機放下,重新躺下來。
「江流,現在是什麼時間?」眼睛看不見,連點時間概念都沒有了。
江流看一眼腕錶,「晚上六點一刻。」
「那今天幾號?」梁永希又問。
「4月20號。」江流答。
梁永希默記下,4月20號,還沒到自己的預產期,提前了整整一個多月,她懷的還是雙胞胎,兩個孩子體重比不上單胎的,不知道大寶怎麼樣了?
只要一想,心臟就會尖銳地疼起來。
「這段時間,韓香儀沒來找你哥嗎?」韓香儀臨近預產期,以她的作風,應該會到雷墨面前刷存在感,找寵愛吧。
江流靜了一下,「打過兩次電話,一次哥沒接,一次我接的,把她凶了一頓,後來就沒打電話來了。」
梁永希沉默下來。
江流看了看她,「你放心,那個卞濤已經抓住關起來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們還沒來得及審問他。」
梁永希詫異地睜大眼,「你們把他關起來了?關哪兒了?」
江流沉默了一下,「這個嫂子你就別問了,總之人在我們手裡,想什麼時候審問都行。」
梁永希心裡陣陣驚疑。
聽江流的話音,他們沒報警,那麼卞濤是被他們私下扣押了。
「這樣……會不會不好?」萬一雷墨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呢,多划不來。
江流靜了很久,「你昏迷不醒,哥都快瘋了,哥說把他送進監獄太便宜他了,所以就一直扣著。」
梁永希皺了皺眉,「你覺得他現在是回家了?還是去見卞濤了?」
江流一愣,隨即整個人都跟著緊張起來,「哥去見卞濤了。」
梁永希被子一掀就下床,「快帶我去。」
江流一把摁住她,滿臉躊躇,「可是嫂子你的身體還沒恢復,而且還在月子中……」
梁永希仰起臉,朝著江流說話的方向,「你就不怕你哥暴怒之下打死卞濤?」
江流臉色一緊,他當然怕啊。
但他只想自己去看看,不想帶著梁永希。
「帶我過去,我要親耳聽聽卞濤怎麼說。」梁永希抿著唇,蒼白虛弱的臉上帶著一抹恨意。
江流猶豫了半天,最終決定帶她一起去。
他拿來了衣服,把她從頭包到腳,又讓溫姨好好照顧著小寶,更是讓門口的保鏢嚴陣以待,這才帶著梁永希前往關押卞濤的地方。
梁永希全程被江流拉著,等到坐進車裡,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車子在動。
梁永希把臉靠在車窗上,往外看出去,幻想能看見城市霓虹,可惜,眼前只有無窮無盡的黑。
現實如此殘忍,讓她不得不強悍起來。
「我們到了海邊嗎?」車子行駛了很久之後,微降下的車窗外飄進了咸澀的海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