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聞韞笙的時候,癟著嘴但還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她像個孩子般地問他:「我剛剛會不會太過分了?」
聞韞笙搖頭,「沒有,做得很好。」
「真的?」
他點頭,沒有繼續回答。
卻看見她眼裡的淚水打著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晝錦似乎更憋不住了,仰著頭吸了吸鼻子,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下來,難受的胸口都快缺氧,她哽咽著小聲問:「那為什麼,我還是好難受啊。」
為什麼會有為人父母不愛子女的。
明明那些年她打過那麼多電話乞求。
求她帶她走,她都只是馬虎帶過,時間久了她才對自己說,大概她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她哭得哽咽不止,整張臉埋在如瀑的長髮後面,手上的紙濕透了都止不住。
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再哭了。
可忽然一股力量將她環住,突如其來的懷抱讓她怔愣,他的懷抱溫暖又緊實,讓人不可置信又觸手可及。
「想哭就哭久點,下次就不要流這種眼淚了。」
聞韞笙從未安慰過人,但是他要她看著林晝錦在她面前哭到崩潰他做不到。
他不會安慰人,也不太會說話。
好像能給的也只有一個懷抱而已了。
懷裡的哭泣聲戛然而止了一瞬,卻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又哭了起來。
她比自己看到的似乎還要瘦,不費什麼力氣就可以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哭起來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聞韞笙不知道過去那麼多年裡她發生了什麼,他只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林家小公主,整天似乎就是跟在他身後玩樂這一件事。
後來她滿十八歲的時候代表林家參加聞遠邵的生日會。
也是在那天他看到聞遠邵的眼裡都是她。
他當時天真地以為,遠邵比他的年紀小,兩個人似乎更合適,只要對她好,晝錦喜歡,他也可以送上祝福。
但他又像是懦夫一樣,自我賭氣般地在國外一呆就是那麼久。
回來那天他看到她冒雨往聞家跑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做得有多蠢。
放心把她交給別人?
這真是他做過最荒謬的事情,沒有人會比自己對她更好。
這件事早在她十八歲的時候他就應該知道的。
——
聞韞笙最後把她送回了御景城,下車的時候林晝錦甚至沒敢抬頭去看他一眼,匆匆說了一句就連忙下車了。
剛從他懷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胸口被自己淚水氳濕的一片,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總之就是很丟臉,今天簡直膽子大翻了天。
回到家就開始懊惱。
他那身衣服估計不好清洗。
那是不是應該買一件賠給他才行。
越想越懊惱一下,拿著手機想發條消息給他,手指卻停在界面上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如果直接說的話他應該不會要的。
還在糾結著,手指就碰到了屏幕上。
對話框裡出現了一行字。
【你拍了拍W.】
林晝錦頓時更丟臉了,這手機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剛想著裝作看不見的時候對面的消息就先一步發了過來。
W.【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看著對話框裡的這句,林晝錦稍微感覺好了點,趁機接話過去。
【好的,你也早點休息,失眠的話睡前可以喝杯熱牛奶。】
這樣說話應該不會太過冒犯吧。
那天晚上他應該是失眠了吧。
她好像到現在還能清晰地記得那晚的記憶,雖然短暫,但卻真實地存在過。
她和他在相鄰的房間,見過同一場雪景。
像是一場偏離實際的美夢一樣。
這天晚上林晝錦洗漱過後早早地就睡下了。
然而醫院這邊卻有人睡不著也沒法睡。
林舒怎麼也沒想到林晝錦的反應會這麼大,只覺得是她長大了,又不常在家裡住,叛逆期來得晚了些。
再走進病房的時候床上的人這會兒似乎睡著了。
林舒走到病床邊上,又給她掖了掖被子,老太太醒了點,聲音迷迷糊糊的。
只聽得見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小錦。
林舒嘆了口氣說:「媽,小錦不來了,你就別記掛著那個沒良心的了。」
安靜片刻,病房裡傳來老太太的一聲嘆息。
「林舒啊,小錦是你的女兒,怎麼都是,不管怎麼樣你都要讓找個好人家啊。」
林舒這會兒聽著,只覺得老太太對林晝錦是真心好,自己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還是不忘惦記著林晝錦。
但是一想到林晝錦今天白天的那些惡毒的話,她就對老太太說不出口來。
她沉默著,聽見老太太說。
「那聞家條件好,讓小錦嫁過去就算是穩固了,你這後半輩子也算是有保障了。
林舒應了聲,但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
「媽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手術呢。」
老太太應了聲,又閉上眼去。
——
聞韞笙回到家裡之後卻一直睡不著,腦海里都是林晝錦今天的模樣。
他很久沒見過她哭成那副模樣,脆弱得不堪一擊。
夜暮沉沉,這樣的夜晚他失眠過很多次,只因為到晚上就格外的容易想到她。
今天在梁景和那他也問起,林晝錦是什麼人。
他只說是一個不敢碰的人。
這樣的不敢他一直維持了十多年,直到剛剛在車裡聽她哭完,他才知道很多事,最後還是只有自己來才能放心。
他想去查那些年他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卻擔心查出來的東西,怕是自己也沒法承受的。
夜色寂涼,他好像無形之中錯過了好多好多。
錯過了,總要彌補的吧。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響鈴不過兩秒,就被接通了。
「聞總。」
聞韞笙思慮了兩秒後,淡淡開口。
「幫我查一下,二十年前到現在林家發生的大小事。」
助理一愣,但立馬恢復正常,又確認了一遍。
「您確定是二十年前到現在嗎?」
聞韞笙又猶豫了,對林晝錦來說應該不會喜歡自己的一切就這樣被攤開擺在他面前讓他觀賞。
就算是了解,應該也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按了按眉心,最後還是說了句。
「算了,不用了。」
可能林晝錦這輩子都不會親口說出自己的過去。
但他還是不免地抱有短暫期待她會對他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