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車廂里聞韞笙的聲音低沉,像緩緩拉動的大提琴的琴弦,不緊不慢地在心間起伏,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撞擊在她的心尖上。
否定她的價值嗎?
她有什麼價值呢?
從很早開始她就會下意識地否定自己的價值。
從小開始她就是很安靜的存在,班級上一些毛遂自薦的機會都與她無緣。
她只習慣做好自己的事情,但要讓她說自己有多厲害,她只會搖頭。
在有些人看來或許是謙虛,有些人也會覺得她很裝,但她真的習慣性地會躲避。
她聽到的最多就是:為什麼生下來的會是你?
一個女孩子有什麼用?
浪費錢的玩意,就是我們家的災星。
像是詛咒一樣,將她困在著一隅之地。
「我,就是習慣了。」
她聲音細弱,輕柔像羽毛一樣輕輕滑過。
聞韞笙像是輕嘆了聲。
「你不需要這樣,自信點會更好,自己要覺得自己值得,別人才會覺得你值得,不要下意識地自我否定,就比如現在,你也不需要低著頭,和我說話,把頭抬起來。」
她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聲音微微嚴肅了些,帶著點不容商榷的意思。
林晝錦骨子裡還是害怕的,但還是坐直了些,微微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就當她以為他還要嚴肅地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只是微微一笑。
「這樣就很好。」
安靜的車廂里,心跳聲狂亂地跳動著,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窗外的光很暗,但大概是月光灼熱,讓她看見了一生的光。
心裡缺失的部分好像快要一點點被填滿。
手上攥緊了些,像是鼓起了一點勇氣,把手裡的禮盒遞到他面前,悅聲道:「送你的,禮物。」
聞韞笙的目光落在她蔥白修長的指節上,一上車他就注意到她手裡的東西,但從未想過會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特意買的?不是臨時起意?」
他特意問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他剛剛說的那些她才想送的還是一開始就是為他挑選的。
林晝錦怕他誤解,連忙開口。
「就是今天看到覺得很適合你,但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能不符合您的身份,希望您不要介意。」
聞韞笙神情微滯,在她還沒低下頭的時候,伸手接下。
「不介意,不過你和我說話不用加敬語,還是說你怕我?」
他其實早就想說了,其實不用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加一個『您』,這實在聽得奇怪。
「沒有,沒有怕你的意思。」
聽她改了那個您字,淡淡地『嗯』了一聲。
林晝錦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不疾不徐地打開禮盒的綁帶。
像是小心翼翼對待一件珍寶一樣。
打開禮盒後他單手拿起來看了看,側眸對她說了聲:「胸針?」
林晝錦點頭。
還沒聽到下一句,就看到他手上捏著那枚胸針遞到她面前,溫聲開口。
「方便幫我扣一下嗎?我沒有佩戴胸針的習慣,不知道別在哪裡合適。」
他說得一本正經,林晝錦甚至沒有半分懷疑,從他手裡接過那枚胸針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的觸感。
她拿著胸針打算看看怎麼扣上,頭頂忽然打下一抹亮光,他按下頂棚的燈光給她照明,她抬眸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距離。
她眼瞼微閃,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視線從他的眉眼處向下滑。
她清晰地看見他鼻樑處的光影,比那些陳列的世界名畫裡的光影更好看,林晝錦咽了咽,最後拿著那枚胸針準備別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看著他身上的大衣外套,剛準備別上去時,聞韞笙又開口,「外套的衣服材質不適合別胸針,別裡頭的西裝上。」
裡頭的...
西裝上...
心裡咯噔了一下,花了短暫的時間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喉間輕輕咽了咽。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清洌的氣息。
幾秒後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將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掀開,裡面的這件西裝外套平整熨帖一看就是量身定製的,格外服貼,甚至緊得有些無從下手。
林晝錦甚至覺得會不小心弄傷他。
以防萬一她小心地將手伸進他西裝里,留下半指的距離,只是這樣的狀態,襯衫和外套中間夾著她的手,有點隱約的曖昧。
一下子不知道灼熱的是他的體溫還是她的手。
她想這樣子好像有點過分親密了。
她的手落在他左邊胸口的襯衫衣料上時甚至覺得會感覺到他炙熱的心跳。
和自己的心跳完全不同頻,他的心跳緩慢沉穩,不像自己雜亂無章,像梅雨季節接連下不停地雨,沒有盡頭肆意落下。
整個過程里林晝錦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暫停了。
扣好後她小心翼翼地調整好位置。
看著沒有再需要調整的地方,她這才把手鬆開,隨著鬆開手她慢慢挪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咽了咽嗓子說:「好了,你看看。」
聞韞笙頓了頓,笑著說:「看不見,不過你的審美應該沒錯。」
說完順手關掉了頂棚的燈。
林晝錦沒說話,漾著嘴角淺淺笑了下。
她忽然發現和他在一起雖然緊張卻有一種超然的舒適感。
大概是因為他從來不會吝嗇誇讚她。
林晝錦喜歡這樣的狀態。
車內安靜了片刻後緩緩停在一棟別墅門口。
「聞總到了。」
聞韞笙應了聲,側眸對林晝錦說:「下來玩玩?一些朋友,不必緊張。」
雖然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面,但是面對他的『邀請』林晝錦卻說不出一個不字。
下車後她緊跟在他身後,在準備進門的時候林晝錦拉住她的衣角,小聲問了句。
「那個胸針需要取下來嗎?」
要是被他朋友看到他佩戴那種簡單的胸針應該多問一句嗎?到時候怎麼解釋?
倒不是說舒姨的胸針不好,只是似乎和這樣的場合不太搭。
聞韞笙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扯了扯衣擺又整理平整了些。
那枚胸針正對著他的心口位置,望著那枚胸針的位置,林晝錦甚至還能感受到指節剛剛探進去的炙熱溫度。
他沒有取下來,只是說了聲。
「沒事,戴著就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