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洗完澡,許傾還拿了相冊過來，翻給母親看。閱讀許久沒看到丈夫，看到相冊里的丈夫,羅素眼眶一紅,淚水成串成串地掉。

  三年前出車禍後,她被推進手術室，緊接著昏迷。丈夫去世的最後一眼，她都沒有見到,或許在昏迷前的一刻她是想著也陪著丈夫一起去的。

  此時看到相片裡容貌依舊的丈夫。

  羅素指尖微微顫抖。

  許傾趕緊上前抱住羅素,說道：「爸，他當時保護了你。」

  羅素咽哽著點點頭。

  最後那一刻，丈夫擋在她面前,她記得的。即使她現在不記得當時為什麼要出去,又為什麼會發生車禍，這些在她醒來後,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許傾給母親擦眼淚,說：「爸爸永遠跟我們在一起。」

  羅素又點了點頭。

  活著的人需要一點希望。許傾眼眶也紅，她按了按眼角,跟母親說,「明晚我得去上電視台的春晚，忙完了我就回來陪你過年，蕭姨她不回去,就在這裡陪著你，你們等我回來。」

  羅素點點頭。

  許傾看了眼時間，「你差不多得睡了。」

  羅素確實也疲憊了,她現在脖子可以動,手的力道也越來越大,腿也可以稍微站立，唯獨喉嚨一直出不了聲。

  這個事情，許傾已經報給姜主任了。

  但姜主任過年很忙，他離開黎城去開個會議，並且操刀幾台比較特殊的手術，人家連過年都沒法停下來。

  許傾這邊也只能等。

  看著母親躺下，睡著。許傾才從她病床邊離開，來到沙發這邊，她窩在沙發里，看著窗外。醫院的對面是一家商場，已經布置得喜氣洋洋了。許傾歪頭看了一會，隨後拿起手機，翻了下朋友圈。

  朋友圈也是一片喜氣洋洋。

  除了藝人朋友忙於奔波在各種通告的路上。其他人都在準備等著過年，許傾翻到自己的那一條。

  蠻多人回復的。

  她隨意一翻。

  翻到顧隨的點讚。

  她愣了下。

  隨後想起，他回去沒有發信息給她。許傾點進他頭像，這男人的頭像簡單得很，就是凌盛的英文LOGO，看著就生人勿近的樣子。

  許傾想了想，編輯，字還沒發出去。那邊先發來了。

  顧隨：睡了？

  許傾只能把編輯的刪除，然後回復。

  許傾：還沒。

  許傾：你身體好些沒？

  顧隨：沒事。

  許傾：嗯。

  顧隨：相片拍得很漂亮，我保存了。

  許傾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朋友圈那一張。許傾抿抿唇，下意識地點開朋友圈，看看那一張相片。

  裡頭她穿著V字領的紅色睡裙，一頭捲髮披在肩膀上，鎖骨露了一邊出來，仰著拍的，眉眼彎彎。

  少了平時的清冷。

  多了點兒居家的甜美。

  許傾趕緊點掉這相片。

  回到聊天頁面。

  面對顧隨發的這條信息，許傾一時不知道怎麼回，說謝謝？說拍得不好？怎麼說都覺得不行，許傾乾脆編輯別的。

  許傾：這麼晚了，你早點休息。

  顧隨：晚安。

  許傾：晚安。

  就這樣，無波無浪地說了晚安。發完後，許傾倒回沙發，舉著手機，看著這個聊天記錄，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把手機頁面關了。

  然後拉過被子跟抱枕，睡覺。

  第二天一早，許傾醒來後，推開窗戶，透風，黎城今天有陽光，看起來暖和很多。護工蕭姨端著早餐出來，笑道：「你今天沒工作？」

  許傾走過去看還在熟睡的母親，說道：「有，晚上，下午就要出門，蕭姨今天辛苦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先吃早餐吧。」蕭姨把早餐放下，說道：「吃了早餐你媽媽就該醒了，我打算布置一下這個病房。」

  許傾：「好啊，我也幫忙。」

  說著，兩個人坐下來吃早餐。許傾剛吃完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黎城的陌生號碼，許傾擦擦嘴唇，接起來。

  「你好。」

  「你好。」那頭是一把有些蒼老的聲音，「是許傾吧？」

  對方單刀直入。

  許傾愣了下，「您好。」

  「我是顧隨的爺爺。」

  許傾擦唇角的手一頓，腦門一轟隆，頓時記起了這把聲音，三年前老人家說話還有些虛弱，如今中氣十足。

  許傾站起身，走到陽台接聽，「爺爺，新年好。」

  「我新年好不好不重要，現在是顧隨一直高燒不退，你身為妻子，是不是該過來看看他？」老人家說話慣來帶著一種俯視感。

  許傾聽到高燒不退。

  更愣了。

  昨晚不是還挺好的嗎。

  她抿唇，問道：「爺爺，他在哪。」

  「在家，你們交易的事情我知道了，這事情不論誰對誰錯我不想追究，但結婚證是有法律效益的，這沒錯吧？」

  許傾：「沒錯。」

  「既然沒錯，那就過來看看他，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身為他妻子，那就變成喪偶了。」

  許傾心跳了幾下。

  她說：「我這就過去。」

  她轉身走向衣架，取下外套穿上。

  老人家說：「麗灣金域，三年前你來過的。」

  「謝謝爺爺。」

  說完，對方掛了電話。許傾撈起小包，蕭姨看她這麼匆忙，立即問道：「有工作嗎？」

  許傾：「嗯。」

  她換了鞋子，快步走向門口。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吩咐蕭姨：「有什麼事情，記得電話聯繫我。」

  「好的，快去吧。」

  許傾這才走出房門，屋裡暖和，外面走廊陰冷，加上過年，更冷了。許傾一路下到一樓，直接在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前往麗灣金域。

  當計程車駛入小區，三年前的畫面一下子湧上來。許傾看著這裡的一樹一木，三年後變化並不大。

  這也讓她的記憶更加清晰。

  三年前，顧隨坐在她旁邊，男人渾身懶散，指尖捏著煙，慢慢地把玩。他那會兒電話很多，接了好幾個。

  許傾聽著男人說話的聲音，時間仿佛停止了，好像永遠停在那一刻，車裡只有她跟他，兩個人的世界，沒有其他的人，即使那個時候，他很疏離，有些高高在上。許傾仍然覺得那個時候只有她跟他。

  計程車抵達顧家本家門口。

  許傾剛從車裡下來，就看到吳倩站在本家門口，抱著手臂看著裡面。許傾踩著高跟鞋，看她一眼。

  吳倩也看到許傾，立即上前握住許傾的手臂，「你可來了，他都快燒成傻子了。」

  許傾：「你怎麼不進去？」

  「不給啊，顧隨不給我進去，他說怕你誤會。」吳倩這會兒說得理直氣壯了，顯然她什麼都知道了。

  許傾一愣。

  這時。

  大門從裡面打開。

  一名保姆站在門旁，微微躬身。

  許秦看一眼吳倩。

  吳倩抿抿唇，鬆手。

  許傾也不是這家的主人，自然不好開口帶吳倩進去，她拍拍吳倩的肩膀，隨後走了進去。院子裡依舊沒什麼變化，隨著保姆進了屋。

  保姆說：「老爺子在二樓，顧先生也在二樓。」

  「許小姐請隨我來。」

  許傾點點頭，跟著保姆走上樓梯。這兒真的沒變，什麼回憶都涌了上來，許傾來到二樓，一眼便看到站在顧隨房門口的老人家以及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顧老爺子看來，眼睛很亮，神色威嚴。

  老爺子跟三年前相比，變化大很多。

  皮膚黑了，看起來精神頭特別好。

  老爺子輕輕地冷哼一聲，隨後道：「進去看看他。」

  許傾點頭：「好的。」

  那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往旁邊讓了讓，許傾走向房門，入目就是小客廳，沙發，茶几，電視，還有一個陽台。

  她跟顧隨的第一次就在這沙發上發生的。

  房間裡很昏暗，還很安靜。

  而沙發後的大床上，顧隨一身黑色的睡衣平躺著，手搭在額頭上，僅露了高挺的鼻樑以及薄唇。

  另一隻手正插著吊針。

  他脖頸泛紅。

  呼吸輕緩。

  許傾來到床邊，低頭看著他。

  她心情有些複雜。

  他這樣看著蠻脆弱的。

  怎麼病成這樣。

  這時，顧隨挪開手臂，眼眸睜開，看到了站在床邊的女人。他眼眸眯了眯，似不敢相信，許傾俯身，指尖碰了碰他的額頭。

  還沒碰到，就被他一把抓住。

  觸碰到他的肌膚，許傾才發現，他真的發高燒了，燙成這樣。許傾沒忍住道：「你怎麼不去醫院？在家裡能好嗎？」

  顧隨搖了搖頭，抓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

  他嗓音低啞。

  眼眸如墨。

  「許傾，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啊。」

  許傾愣怔。

  而顧老爺子跟李醫生彼此對視一眼，顧老爺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家孫子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太舔了。

  他居然會這麼舔。

  為了一個女人。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家這位「孫媳婦」。

  「許傾。」顧隨估計燒糊塗了，他用力，拽了幾下許傾的手，許傾不得不彎腰，臉離得更近了，顧隨輕吻許傾的指尖，說道：「給我個機會，你可知道，那天你答應我的時候，我多開心。」

  許傾抿唇。

  有些恍惚。

  她說：「你趕快好起來。」

  顧隨伸手，把她的髮絲撥到耳後。

  他說：「親我一下。」

  許傾更是一愣。

  她問：「親你你就能好？」

  顧隨：「親不親？」

  這語氣，又霸道又無賴。許傾確認他燒糊塗了，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那兩位，李醫生咳了一聲，偏頭道：「他應該真的是有些糊塗了。」

  顧老爺子看著許傾這樣，想著，也不能為難人家女娃。畢竟不喜歡自家孫子，他說：「你隨便敷衍他一下。」

  許傾低頭看向顧隨。

  顧隨也看著她，緊接著，他偏頭咳了起來。

  許傾趕緊拍拍他的後背。

  顧隨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咳完了，掀起眼眸看她，又問，「你親不親。」

  那樣子。

  霸道中帶著一絲哀求。

  許傾看著心一緊，她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他額頭是真燙，許傾心情有些盪，她親完他額頭，緊接著低頭，想要親他的薄唇。

  男人突然轉過頭。

  她親了個空。

  許傾頓時有些尷尬。

  顧隨卻說道：「別傳染給你。」

  許傾愣了愣。

  突地，顧隨捧著她的臉，滾燙的薄唇貼上她的脖頸，嗓音低沉，「好想你。」

  這男人此時軟得讓許傾不知該說什麼。她偏頭在他耳邊道：「等你好了，我們做。」

  顧隨：「....你就只想著做。」

  許傾：「......」

  聽見這話，李醫生還好，假裝神色淡定。顧老爺子神情就不淡定了，他看著許傾，敢情他們還有別的關係。

  孫子這是被人睡了不想負責嗎？

  總而言之，他看著許傾的眼神很怪異。許傾的臉一陣滾燙，現在顧隨要是清醒的，她能把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