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人實在太多了,短短一柱香的功夫,遼國人的屍體就堆積的比塔盾還要高。
幾十名騎術高的遼國人踩著同伴的屍體飛躍過塔盾組成的圍牆,和大宋軍隊短兵相接。
塔盾在這個時候已經沒用了,眼看著遼國騎兵用彎刀開始收割大宋軍卒的性命,石忠瘋狂的揮動旗子,如果輕火炮再不射,防線就要被打穿了。
無數隻黑色的炮彈從石忠的頭頂飛過,落入遼國軍陣中,沖天的爆炸聲響起,帶走了遼國軍卒的性命,也將壕溝中的火油炸的飛散。
一朵零星的火焰落在石忠的肩膀上,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迅速趴在地上,親兵立刻用大量的沙土把他的肩膀埋住。
過了片刻石忠才從沙土裡站起來,感受著肩膀處的疼痛。
大宋的防線迅速重整,外面卻已經如同地獄一般恐怖。
爆炸的威力以及飛散的火焰,將遼國軍卒的人燒成火人。
石忠嘴裡全是血腥味,剛才被馬蹄狠狠踹了一腳,好在沒有踹在要害上,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覺到,自己斷了好幾根骨頭。
「撤退,去第二道壕溝。」
這裡已經沒辦法守了,四處瀰漫的哀嚎聲和烤肉的香氣,像是人間煉獄。
遼國人沒有再進攻,這讓石忠的後撤變得很容易,當他們在第二道壕溝後面再看那些遼國人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面的遼國人所在的地方,已經徹底成了地獄,到處都是被點燃的人在四處奔逃,翻滾,戰馬也一樣。
少數一些沒有被火焰燒到的人,則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同胞們化為灰燼。
「這些是太子監工的火油,裡面有磷粉……」
親兵小聲的在石忠耳邊道。
「這批火油和哈密的製作標準一模一樣,楊將軍走的時候給我們留下了一批,沒想到威力這麼大,和這些火油一比,我們大宋的火油就像是兒戲……」
王嘆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剛才從大宋軍陣中發射出來的炮彈,讓他幾乎握在手中的勝利變成了虛幻。
火槍已經讓他心驚膽戰了,他這一次之所以會全軍壓上,目的就是害怕戰爭再繼續下去,遼國人勝利的信心會崩潰。
沒想到這樣做了之後,下場更加的悽慘。
遼國人不害怕弩箭,不害怕馬刀,長槍……
但大宋人這些未知的武器卻讓他們害怕。
號角聲響起,卻沒辦法命令那些還站在第一道壕溝的遼國軍卒,被炮彈炸死的人不多,可是全身燃燒著火焰,在戰場上哀嚎翻滾的遼國人卻數不勝數。
「將軍,要不要現在上去把這些人全部幹掉?」一個副將來到石忠身邊請命。
「不用了,遼國把這些傷兵弄回去更加的頭痛,我們走吧,這場仗已經結束了。」
石忠布完命令,就直接坐在地上,狠狠喝了一口水,然後大口大口的喘息。
石守信到現在還沒有來,王嘆之的後軍也沒有來,只有一個可能,兩邊已經交上火了。
原本快兩千多人的隊伍,如今,還能保持戰鬥力的人不超過以前,短短的時間裡部隊損失一半以上,再強悍的軍隊到這裡也打不下去了。
王嘆之沒有等到侯軍,也感覺不妙,因此,他連戰場都來不及打掃,就迅速的往後退。
這裡的大宋軍隊有那種可怕的火炮,就算他們人數占優,短時間內沒有擊敗他們的可能,這些時間,說不定他的後軍已經被消滅乾淨了。
即便是眼看著大宋人在渡河,他也沒有追趕。
傷兵太多了……
燒傷是最難以處理的一種傷,除了讓他們硬挺外,幾乎沒有任何的治療手段。
河對岸的烏合之眾們也被納德爾曼擊潰了,他甚至沒有動用火炮,僅僅利用火槍,和一些弓箭就把這些想要撈便宜的遼國人攆的再也看不到。。
回來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了。
兩個疲憊的將軍背靠背坐在一起,等待吃飯。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從軍。」
「知道,你做夢都想當文官。」
「所以我讓我孩子拼命念書,念不好我就揍他,每年回去都揍,他恨我,但不知道我是為了他好。」
「小孩子通常不理解大人。」
「他已經不是小孩了,已經快要磯竿了……」
「納德爾曼,我和你交個心,你聽不懂不要緊,以後自然會明白的,這場戰爭結束後,這支部隊就歸你你了,幽雲十六州我們會拿下的,到時候論功行賞,你至少會坐在我現在的位置,除了打仗,你還要懂很多打仗以外的東西。」
石忠捂著胸口咳嗽一聲繼續道。
「石守信和我們約好合擊王嘆之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納德爾曼撓撓頭道:「日落時分。」
「現在天黑了,他們還是沒有來。」
「可能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也可能是遼國的後軍抵抗的非常激烈。」
「不可能,他們的後軍都是一群殘兵敗將,根本沒什麼戰鬥力,幾千騎兵衝過去,一下就散了。納德爾曼,這是石將軍給我們的懲罰。」
納德爾曼愣了一下,旋即一下子就從地上竄起來怒道:「你是說他那邊早就結束了,然後就在一邊袖手旁觀,眼看著我們弟兄們戰死?」
石忠苦笑一聲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納德爾曼把牙齒咬的咯吱作響,瞅瞅周圍忙碌的軍卒低聲問道:「他們現在在哪兒?」
石忠指指河對岸道:「我猜他們準備將遼軍一網打盡。」
「他怎麼能這樣做?他們瘋了嗎,我們死完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鬧到楊將軍那裡去,他們有好果子吃嗎?」
石忠低下頭道:「我們都是參與過屠殺的人,這事鬧到楊將軍那裡也只會輕拿輕放。
陛下如今最重仁德,讓我們善待幽雲十六州的子民,這種情況使我們咎由自取。
石守信應該沒有惡意,如果我們這一營的將士沒有這麼一場死戰,為自己做的錯事償還,等陛下的命令下來,就算楊將軍都保不住我們,到時候……」
納德爾曼瞅瞅遍地的傷兵,也把頭耷拉下來,無話可說。
石忠笑道:「為了讓兄弟們不要永無出頭之日,他做的是對的。
無論哈密那邊是什麼結果,大宋肯定能收復幽雲十六州,又逢新帝繼位,兄弟們以前可以不在乎功勞,但現在不行,現在每一份戰功都是未來封妻蔭子的踏腳石,所以大家都在拼命。
運氣好活下來的富貴一生,運氣不好的就死在這,也能留個美名,這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納德爾曼,你和我不一樣,你很年輕,又有家世,只要在這場戰爭里不死掉。
朝堂上肯定會有你一個位置的,到時候咱們這些活下來的兄弟都指望你呢,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事實,如果沒有你,兄弟們的功勞能拿到一半就不錯了。
所以說,如果你還看的起咱們這群兄弟,現在開始一步路都不能踏錯,只要好好做,富貴一生指日可待。」
納德爾曼抬頭看著石忠道:「幹嘛要和我說這些,即便是你不叮囑,我也不會拋棄咱們這些兄弟的。」
石忠抬手拍拍納德爾曼的肩膀道:「但是你能明白這些道理,以後說不定能走的更遠。」
河對岸忽然有巨響不斷地傳來,能看到遠處騰起了大片的火光,
所有大宋軍卒都站了起來,墊著腳尖想要看到遠處發生了什麼。
納德爾曼放下手裡的水袋道:「他們交火了?」
石忠笑道:「當然,王嘆之和我們打了一整天,全軍沒有休息就連夜趕路,還有還手之力已經證明遼國軍卒的精銳了,現在沒我們的事了,好好睡一覺,等石將軍他們來了後,老老實實認錯就可以了。」
納德爾曼心中求戰的心思一下子滅了,頭枕著木頭,愣愣的看著天空,一夜未眠。
天色魏亮的時候,納德爾曼就下令做飯,所有人吃完飯,天色也大亮了。
一隊大宋騎兵從河對岸疾馳而來,軍卒們把浮橋升起來讓他們通過,石忠將武器和鎧甲全部脫下,交給親兵,自己站在河邊等待。
「還剩多少人?」石守信的眼白全是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可以戰鬥的還剩八百餘人,其餘全是重傷。」石忠漠然的稟報導。
「比我想的多兩百人。」
石守信鬆開戰馬的韁繩,走進傷兵營撫慰了那些重傷患之後對石忠道:「遼軍全滅,王嘆之也沒活下來,可惜給蕭琦跑了,遼軍一共戰死一萬三千餘人,一戰過後,整個幽雲十六州的機動力量可以說全軍覆沒,算是你的功勞。」
石忠拱手道:「大將軍英明。」
石守信擺擺手道:「這一戰你們前鋒營勞苦功高,該有的功勞我會如實的上報楊將軍。」
片刻後,石守信又搖頭道:「但你在瀛洲城做的事,說不罰是不可能的,楊將軍讓你戴罪立功。如今功勞也立完了,這邊再無戰事,你回大軍本部吧,但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要你做。」
石忠疑惑的抬起頭道:「請大將軍示下。」
石守信瞅著對面緩緩而來的大軍漠然道:「我們的糧食養活不了那麼多降卒。」
石忠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出發前,將軍不是下過命令,將他們送回去修鐵路嗎?」
石守信看了一眼石忠冷冷的道:「沒時間,也沒那麼多人力!」
石忠渾身一顫,然後長長的呼吸了幾口氣笑道:「明白了,末將領命!」
石守信宣布完命令之後,沒有在石忠的軍中多做停留,轉身走進本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