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無禮的要求
高台上正在進行一場在鐵心源看來非常誠懇的談話,台下盛大的禮儀活動依舊在如火如荼的進行。閱讀
與祖先和神靈溝通是皇族的事情,而人與人的溝通則是臣民們的事情。
在卓瑪的統領下,熱情的哈密人給所有來賓獻上了盛大的歌舞,奉上了精美的食物,自然也有醇香的美酒。
尉遲雷的每一聲「飲甚!」都會招來如雷般的回應,即便是矜持如富弼者,也不介意在這個炎熱的白日裡狂飲冰涼的葡萄釀。
自從宴會開始,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座高台,相比面前婆娑的歌舞,豐盛的酒宴,他更想知道高台上的八個人在談論什麼。
與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人很多,不論是酒宴上並不受人待見的契丹人與西夏人,還是被哈密國當做上賓招待的塞爾柱人波斯人,大食人他們也很想知道哈密國最重要的四個人在跟喀喇汗國最重要的四個人談論什麼。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滿座的賓客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一次的會盟,很可能會改變西域所有種族的發展走向與戰略格局。
低沉的鼙鼓,號角,清脆的蘆笛,悠揚的胡笳,激烈的琵琶,掩蓋不住使者們劇烈跳動的心。
烏利爾終於不再反抗了,仰面朝天的躺在台子上微微的抽搐著,那張滿是鬍鬚的大臉猙獰的扭曲著,憤怒充滿了胸臆,卻沒有辦法發泄出來。
孟元直見烏利爾完全失去了反抗,就坐在他的身邊,見烏利爾的嘴角不斷地往外冒血,就找了一壺酒倒在他的嘴上,很快,烏利爾嘴角的鮮血就被酒水沖洗乾淨,一張臉雖然蒼白的厲害,卻看不到任何外傷。
見烏利爾的胳膊反常的扭曲著,就抬手捉著,用力的往懷裡一收,只聽咔吧一聲響,烏利爾的胳膊就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正在談話的其餘六個人齊齊的把目光轉移過來,孟元直尷尬的笑笑,然後就忙著把烏利爾剩餘的一隻胳膊兩條腿從不正常狀態變成正常狀態。
「就是這樣子啊……你們總是把傷害弄成一種孩子間的遊戲……卻不知道這樣的傷害會對別人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或許你們知道,只是不去想,在你們的心中,西域人就不是人,你們從來沒有把西域人當做人來對待過,哪怕你節衣縮食養活了上百萬回鶻人,那也不是出於人對人的憐憫,而是因為那些回鶻人可以成為你最趁手的工具!」
阿丹嘆息一聲繼續道:「如果你肯讓我把你綁在桌子上,用漏斗餵食三個月,不論你提出樣的要求,我都會答應你,哪怕是立刻起兵攻伐塞爾柱。」
鐵心源搖搖頭道:「這不可能,我早就過了年少輕狂的階段,更沒有衝到你喀喇汗國相國府里準備弄死迪伊思。
你在哈密國之所以會遭受一番虐待,完全是因為你是一個殺人犯,你捏死了相國府里的馬夫……」
阿丹喉嚨里發出短促的咆哮聲……鐵心源連忙改變話題道:「我教我的子民們種地,工作,識字,保證他們可以吃飽穿暖……保證他們私人財產不受侵占,保證他們可以在安全的環境裡生兒育女繁衍生息,難道這還不夠嗎?」
阿丹輕笑一聲道:「聽起來怎麼這麼像一個牧羊人正在說起自己的牛羊?」
鐵心源嘆息一聲道:「你這人最讓人討厭的就是這一點,明明哈密國的百姓生活的要比你喀喇汗人好一百倍,明明我哈密國對百姓的盤剝是最輕的。
你偏偏要把哈密國百姓說的似乎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明明你剛剛勒死了兩千多個反叛的俘虜,卻把我說的如同劊子手一樣。
阿丹,你是國王,有一顆充滿智慧的腦袋,與吃飽穿暖比起來,你更在意自身的自由和榮耀。
你不能用你的標準去衡量百姓的思維,他們首先要的就是生存權,不是什麼榮耀與自由。
我漢家有一句箴言叫做「衣食足而後知禮儀」,與中原大地比起來,西域乃是蠻荒之地,這裡數百上千年以來,第一次有如此大規模的人可以吃飽穿暖,可以生活在不受傷害的環境裡,這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想要自由,榮耀,就必讀等到哈密國百姓的生活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有足夠多的人認識字,有足夠多的人開始把目光從土地上挪移到天空里。
只有那個時候,他們才會真正的自由,自由從來都是自發產生的,從來就不是別人賜予的。
也就是說,等你有了自由的概念,自由才會出現。
你現在要是穿上普通的衣衫跑到哈密國告訴百姓們他們需要自由,需要推翻我這個殘暴的國王,你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他們會說我是瘋子……」
鐵心源輕笑一聲道:「要是我穿上普通的衣衫跑去告訴喀喇汗人他們應該更加的富足……」
「你敢!」阿丹額頭青筋暴跳,僅僅是一個塞爾柱不斷地在國內挑撥人心就足夠讓他苦惱的,如果再加上一個更加會製造謠言的哈密國,喀喇汗國一定會烽煙四起的。
鐵心源攤攤手道:「你看,這就是差距,也就是我這個皇帝比你這個皇帝成功的地方。
在我的國家裡只有一個至高的存在,那就是我,在你的國家裡卻有兩個至高的存在,一個是你,一個是天神。
在我的國家的我的命令就是全民的意志,在你的國家裡這行不通,大家還要看天神的旨意。」
「你想讓我叛教?」
「你什麼時候有過信仰了?別在我跟前說你是一個純潔的天神信徒,這會讓我嘔吐的。」
阿丹舉起酒壺一口氣喝光了一壺酒,在國內,他是聖王,老婆是聖女,堪稱人世間最經典的婚配,無時無刻不在向世人展現自己虔誠的信仰,在鐵心源面前……還是算了。
「好吧,你說服了我,我的國家的子民現在需要的是吃飽穿暖,商道一事,就按照你說的條例來進行,這沒有問題,你不相信塞爾柱人,我也不信。
接力交易還是很可行的,可是,我們終究要派人去遙遠的西方,告訴那裡的人,我們才是最初的貨源地。」
「派馬希姆去。」
「他沒死?」
「我下不去手!你幹嘛不弄死他?」
「我也下不去手!」
「那就這麼說定了,打發他去遙遠的西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回來,這樣我們兩個都輕鬆了。」
阿丹看著鐵心源充滿希望的眼睛,嘆口氣道:「我無法給你任何的保證,不是我不想給你,而是沒有辦法給你,不論給你什麼保證,你也不會相信的。」
鐵心源撓撓下巴,衝著無所事事的孟元直招招手,等孟元直來到身邊,才笑著道:「把小艾麗婭交給我老婆教養,這就足夠了。」
話音剛落,鐵心源就看見阿丹如同一頭蒼鷹像他撲擊過來,他沒有躲閃的意思,而是很自然的閉上了眼睛。
聽到耳旁的風聲停止了,睜開眼睛發現孟元直牢牢地抓住了阿丹的兩隻手鐵心源才繼續道:「你跟阿伊莎生的孩子,一定是天神賜給你們最珍貴的寶物,我家鐵樂也是我的眼珠子,這兩個孩子天生就是最好的一對。」
阿丹的雙手被孟元直捉住了,他踢出來一條腿也被孟元直用一條腿給夾住了,無論阿丹怎麼掙扎,都解脫不開孟元直的擒拿。
烏利爾四肢剛剛被接上筋骨,無法動彈,只能像蛆一樣的在高台上扭動,掙扎著向這邊拱。
阿伊莎也看到了這邊的動靜,不過,她就沒有烏利爾那麼絕望,而是走過來問阿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要我們把小艾麗婭交給他們充當人質!」阿丹有些氣急敗壞。
鐵心源笑道:「胡說八道,小艾麗婭怎麼可能是人質,我只想給我的兒子鐵樂向艾麗婭求婚,然後再讓趙婉把小艾麗婭教養成一個高貴的人。」
阿伊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探出手想要把自己的丈夫從困境裡解脫出來。
孟元直在鐵心源的示意下鬆開了阿丹,背著手站在鐵心源的身邊。
阿伊莎安撫了阿丹之後笑道:「好啊,你們想把艾麗婭按照你們的期望教養成一個如她名字一樣的高貴的人這沒有問題。
以長公主的尊貴的出身教養阿麗亞是我們的榮幸,只是,你們按照你們的意願教養了你們未來的兒媳。
是不是就應該把您的小鐵樂交給我丈夫,我想,以我丈夫無畏的名聲,一定可以把小鐵樂教養成一個小小男子漢的。」
鐵心源快速的搖頭道:「那怎麼成,我那是親生的!」
鐵心源的話非常的無禮,暴怒的阿丹想要撕碎鐵心源的那張臭嘴,卻被阿伊莎牢牢地抱住了。
阿丹擔心自己掙扎傷害到阿伊莎,喘著粗氣安靜了下來,阿伊莎就笑著對趙婉道:「您怎麼看。」
趙婉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嘴巴笑了起來,看得出來,她已經忍耐很久了。
等到趙婉笑夠了,她才輕聲道:「阿丹王,您會在百年之後把您的王位傳給鐵樂嗎?」
阿丹頓時愣住了,阿伊莎也愣了一剎那,她忽然發現,鐵心源提出的這個極度無禮的要求,並非是信口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