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野蠻人

  第四十八章野蠻人

  巴里坤以北的荒原,素來有死亡之海的稱號,即便是在後世也不是人類能夠輕易抵達的地方。

  秋日裡的荒原上生機勃勃,野生的雙峰駝在荒原上漫步,金黃色的毛髮在陽光下如同金子一般閃閃發光。

  調皮的小野驢盡情的撒歡,跑累了就半跪在母親肚皮下面喝上幾口奶水,然後繼續鍛鍊自己的奔跑本領。

  吃飽了的草原狼躲在陰暗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盹,幾隻半大的小狼,在石縫間追逐嬉戲,和小野驢一樣,它們也需要鍛鍊自己的狩獵本領。

  下午的時光是陽光最猛烈的時候,天氣也最炎熱,也是黃羊最活躍的時候,趁著秋草還沒有完全枯黃,黃羊正努力的攢著秋膘,好應對即將到來的漫長嚴冬。

  身軀龐大的狗熊站在淺淺的河水裡不停地捕捉著肥美的河魚,卻對近在咫尺的黃羊絲毫不感興趣。

  一隻黃羊突然停止了吃草,抬起頭警惕的瞅著不遠處的一大叢野草。

  一個黑點帶著尖利的呼嘯聲從草叢裡飛了出來,黃羊甚至來不及跑動,腦袋就被這顆拳頭大小的石塊擊打的粉碎,脖子猛力的上揚,身體似乎也被擊打的飛了起來,落地的時候就只剩下無力地抽搐了。

  轟的一聲,黃羊群炸了鍋,大大小小的黃羊在荒原上猛力的跳躍著,將前肢與後肢分別並在一起,後肢用力後蹬,身體躍入空中,前肢前邁,著地時用力後撐,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波浪起伏的曲線,分外優美。

  白色且肥厚的屁股夾著一條黑色的尾巴,在猛力甩動的時候如同黃羊腦袋一般,讓捕獵者眼花繚亂,分不清首尾。

  「嗷哈……」

  炸雷般的聲音在荒原上突然爆響,接著,一陣沉悶的鼓聲炸響,一群群裹著爛羊皮的野人從草叢中站直了身體,揮舞著粗大的木棒,沉重的石斧攔在野獸奔逃的必經之地。

  無處可去的黃羊跑的更快,跳躍的更高,與受驚的狼群混在一起向山谷方向奔逃。

  這些毛髮批面,看不清眉眼的野人似乎非常的有經驗,即便是面對狼群也不後退半分,粗大的木棒敲打在草原狼的脊背上,然後就對它置之不理,接著面對下一個獵物。

  黃羊想從他們的頭頂縱越過去,卻總是會被他們的木棒,石斧打斷腰肢,哀鳴著從半空掉在地上。

  這群野人對帶著小羊的母羊似乎視而不見,任由它們從自己的身邊逃跑,也不聞不問。

  發狂的狗熊在挨了兩棒子之後狂怒的人立而起,揮舞著爪子就撲向最近的一個野人。

  一個身軀格外粗壯的矮個子野人,呵呵大笑兩聲,推開同伴丟掉手裡的石斧,竟然用雙手抓住了狗熊的兩隻爪子,腦袋頂在狗熊的下巴上,腳下一發力,竟然生生的拱翻了這頭巨大的狗熊,然後就把身體蜷縮成一個球滴溜溜的滾到一邊,讓狗熊有力的後爪落空。

  其餘的野人一邊收穫獵物,一邊大聲叫好。

  狗熊搖頭晃腦的從地上爬起來,竟然不再奔逃,四肢落在地上,掀起大片的泥土,身體如同炮彈一般的沖向那個將它拱翻在地的野人。

  不知何時,荒原上的野人越來越多,他們分派成一個個的小隊,看似雜亂無章,卻堵住了所有獵物的去路。

  那些狂暴的野駱駝還沒有衝到他們面前,就被野人甩出來的絆腳繩捆住了雙腿,哀鳴一聲就轟然倒地,這一次,他們沒有放過任何一頭野駱駝。

  有獵場,自然就會有兀鷲到來,這些食腐動物剛剛降低了高度,就被一柄柄短矛從半空射落,即便是有機警一些的兀鷲,也沒有逃過利箭的追捕,雨點般的從空中跌落。

  一個鬍鬚已經花白的野人,從族人手上的獵物中間,挑選了一隻最大的兀鷲,恭敬地奉獻在耶律敬的腳下。

  耶律敬瞅了一眼怪模怪樣的兀鷲,拿腳踢一下兀鷲軟綿綿的脖子吐了一口唾沫,對那個花白鬍鬚的野人道:「難道你們羅斯人就找不出更好的禮物獻給本王了嗎?」

  鬍鬚花白的野人阻止了身後那個射落兀鷲的野人上前的身形,彎腰施禮道:」尊敬的東方之王,只有這種天空中的猛禽,才能表達我們羅斯人對王的敬意。」

  耶律敬正要呵斥這個羅斯人,卻被身邊的一員老將給阻止了,老將上前一步,彎腰提起那隻兀鷲大笑道:「多好的兀鷲啊,這可能是兀鷲之王吧?

  奧列格,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應該就是你們族中最好的射鵰手吧,好壯實的小伙子。」

  奧列格那張有著粗大鼻孔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彎腰施禮道:「尊貴的白馬將軍,這是我的幼子伊戈爾,他確實是我部族中最好的射鵰手。」

  白馬將軍從腰側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刀,讓所有人都看到戰刀的鋒利之後,就連鞘拍在伊戈爾的胸口大笑道:「這柄戰刀跟隨我有些年頭了,已經很久未曾品嘗敵人鮮血的味道。

  我太老了,已經上不了戰場,就把這柄戰刀送給伊戈爾這樣的勇士,希望你能讓它喝飽。」

  伊戈爾珍惜的握住戰刀,左手握拳在胸口重重的錘擊一下道:「就怕該死的哈密人太少,流不出多少血。」

  白馬將軍大笑一聲,正要說話,一頭七竅流血的狗熊噗通一聲摔倒在他的面前。

  耶律敬臉色發白,驚叫一聲就後退數步,白馬將軍不滿的瞅瞅失態的耶律敬,這個傢伙自從兒子死光之後,膽子就比麻雀還要小。

  一顆毛頭從人群里擠出來,搖搖頭甩掉頭上的汗珠,指著地上的狗熊對伊戈爾大吼道:「伊戈爾,你除了像一個膽小鬼一樣躲在遠處射箭之外,能打死一頭熊嗎?

  你有什麼資格拿到白馬將軍的賞賜?」

  伊戈爾大怒,彈出修長的腿,一腳就踹在矮壯的野人胸口上道:「奧卡,你這個騾子生出來的賤民,也敢和我搶東西?」

  粗壯的奧卡下盤很穩當,即便被伊戈爾狠狠踹了一腳,依舊站的穩穩噹噹的,巨大的反彈力量讓伊戈爾站立不穩,連連後退幾步才站穩當,一張臉立刻變得通紅。

  將手裡的戰刀丟給父親之後,大叫一聲張開雙臂就和奧卡扭打在一起。

  塵土飛揚……

  白馬將軍微笑著後退幾步,坐在塵土沾染不到的地方,舉起水袋喝了一口水之後對耶律敬道:「你的爵位已經被削掉了,以後不要以本王什麼的自居。

  與哈密一戰對我大遼意義深重,這些年陛下東征耗費太大,該死的高麗人又太窮,搜刮不到多少好東西,唯有富庶的哈密能夠裝滿我大遼的國庫。

  才能解除我大遼缺少錢糧的困境,陛下的旨意中說的很清楚,我們是來收割哈密國的,不是來幫你復仇的。

  耶律敬,老夫之所以說這些,是要告訴你,這裡老夫才是主帥,你沒有資格對老夫統御下的羅斯人指手畫腳,他們都是難得的猛士,是猛士就有尊嚴,不是你呼來喝去的走狗,對他們保持必要的尊重,是老夫這些年之所以能夠統御他們的不二法寶。」

  耶律敬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恨聲道:「白馬,你在烏古敵烈軍司這麼久,早就忘記了你是一個貴族,忘記了你曾經受過的教養。

  看看你的帳篷吧,裡面裝滿了黃頭髮的野蠻女人,你的四個兒子中間有三個是黃頭髮灰眼珠的,你,已經變成了一個野蠻人。」

  白馬呵呵笑道:「這沒有什麼不好的,她們的皮膚白皙得如同牛奶,聲音如同夜鶯,眉目如畫,體態豐隆,是真正的美人兒。

  老夫已經老了,沒有多少野心了,只有在她們的身上,老夫才能感覺到自己還年輕,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耶律敬暴躁的踢了一下腳下的草皮大聲道:「無論如何這一次攻破清香城之後,我要鐵心源的頭顱來製作酒器,我也要他的後宮來為我生育後代。」

  白馬翻了耶律敬一眼道:「鐵心源的頭顱是陛下需要的裝飾物,他的王后是宋國的長公主,即便我們捉到了宋國長公主,也不是你有資格染指的,陛下還要用她來向宋國討要一筆贖金,你最好不要干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如果讓陛下知道你壞了他的事情,嘿嘿,剝皮萱草都是輕的,至於鐵心源後宮中別的女人,隨你處置。」

  白馬拿皇帝說事,耶律敬只好嘆了口氣,心頭的怒氣全消,上一次中了鐵心源的詭計與阿薩蘭鬥了一個兩敗俱傷,早就成契丹族人口中的笑柄了。

  如果不是先皇仁慈,自己早就被斬首了。

  如今新皇即位,新皇可不像先皇那樣仁慈,一旦犯錯哪裡有活路可言。

  就在不久前,新皇在東京一口氣斬殺了十四位貴族,很多比他耶律敬的資歷高得多,家族也龐大的多,也沒見新皇眨巴一下眼睛。

  新皇對自己不滿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這次不能立功反而壞事,耶律敬知曉自己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

  遂嘆口氣道:「根據商隊和細作傳來的消息,鐵心源並不好對付。」

  白馬將軍笑眯眯的看著打鬥的難捨難分的兩個羅斯猛士道:「在他們面前,沒有什麼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