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一樣大雪兩樣愁緒

  第七十一章一樣的大雪兩樣愁緒

  鐵心源住進福壽居老店之後,就不再出門了。閱讀

  西京城的大雪不但沒有停止的跡象雪花反倒變得更加濃密了。

  這場雪覆蓋的面積很大,西京城的積雪厚達一尺,遠處草原上的積雪只會更深。

  草原上的生產基礎是非常脆弱的,雪下少了,來年的牧草就長不好,來年牛羊就不能擴群,初生的羊羔子會被丟棄,母羊也會被宰殺。

  雪下多了,就會造成白災,白災是草原被深度超過半尺的積雪覆蓋,使放牧無法進行的一種災害。

  如果積雪疏鬆,馬、羊尚有可能扒開雪層吃到牧草;如果積雪由於乍暖後又降溫,雪表面結成冰殼,則牧畜不僅吃不到草,而且易受冰殼刮傷。

  牛羊會因為飢餓而大面積死亡,即便是能活下來的牲畜,秋日裡增加的秋膘也會全部掉下去,以至於牛羊身上只剩下骨頭,沒有肉。

  沒有肉,牧民就不會有食物,人也會被餓死!

  一般情況下,只要出現白災,牧人們就會早早的開始準備武器和戰馬,等待族長的召喚,然後成群結隊的去別的地方搶劫度日。

  如果族群聚集的人數多了,他們就會成群結隊的南下,去找自己富裕的鄰居大宋要吃的。

  「我來自北海啊,

  帶著冬不拉,

  鴻雁聽我歌聲啊,

  忘了回家呀!

  我來自北海啊。

  青草鋪天涯,

  一夜北風吹啊吹,

  北海結冰啦。

  我來自北海啊,

  就要凍死啦。

  仁慈的君王聽我唱,

  跟著鴻雁搬家呀。

  我來自北海啊,

  笑容就像一朵花。

  身體留在帝王家,

  只有魂魄回我家。」

  鐵心源一面小聲的哼哼這首很不像樣子的小曲,一面示意尉遲文把這首曲子寫下來。

  一連哼了三遍,就對嘎嘎道:「找些歌姬,給他們錢,讓她們練習這首曲子,只要是遇到北方來的客人就演唱。

  嘎嘎為難的道:「您昨天寫了一個話本讓說書人說,今天又寫曲子,為什麼啊?」

  「為什麼?只是想要告訴那些北方人,不要做南遷的夢了,大遼國不許!」

  尉遲文也皺著眉頭道:「您可以寫的更好的,昨日的話本可比這首曲子強多了,全是大白話!而且還軟綿綿的,讓人聽了喪氣。」

  鐵心源嘆口氣道:「撒里格就不識字,更不會寫曲子,他說唱的哪些東西哪一句不是大白話?

  ****白,屁股大之類的話我還沒寫進去呢,那傢伙那天晚上可是念叨了一夜的這東西。

  北邊的人都是蠻族,你難道還要指望他們個個識文斷字不成?

  這東西其實就是一封書信,告訴北方的人想要南遷另想辦法,說理是說不通的。只不過這封信是我幫撒里格那個短命鬼寫的。」

  嘎嘎拿著尉遲文寫好的曲子,哼哼唧唧極其不情願的去找歌姬去了。

  他總覺得這些東西屁用不頂,是白費功夫。

  鐵心源看著尉遲文道:「你也覺得沒什麼用處?」

  尉遲文猶豫了一下道:「不如用刀子來的痛快!」

  鐵心源笑道:「沒錯啊,我們種下的就是一顆能開出戰爭之花的種子。

  戰爭的土壤已經有了,我們只要隨便丟下一顆種子,能不能開花關我們屁事。

  從南到北,地域廣闊,即便是鴻雁也需要飛很長的時間,一道消息想要傳到極北之地,時間太長,我有些等不及。

  草原上只有這些故事和曲子才能夠長上翅膀飛遍四方,只好如此了。」

  聽了鐵心源的解釋,尉遲文更加的迷糊了,吶吶的道:「您說北方人南遷是一件大禍事……」

  「為什麼又要特意挑動北方人南下嗎?」鐵心源截斷尉遲文的話反問道。

  見尉遲文點頭,鐵心源繼續笑道:「假如有一個強大的敵人遲早要來你家,你覺得是在家裡全是厲害人物的時候到來好,還是在家裡全是一群窩囊廢的時候到來好?」

  「自然是家裡全是厲害人物的時候到來。」尉遲文回答的斬釘截鐵。

  「我也是這麼想的。」鐵心源摸了一把尉遲文的腦袋,就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才知道接下來的幾十年裡,遼國和宋國,這兩個當世大國會衰敗成什麼樣子。

  別人計劃數十年之後的事情,一般都會被稱之為杞人憂天,鐵心源這樣做,如果上天真的有眼的話,會稱之為未雨綢繆。

  尉遲文出去之後,鐵心源胡亂寫了一些東西,總覺得不是很滿意,就丟進了火盆里,懶懶的躺在堆滿皮毛的錦塌上打開窗戶看著外面的白雪發愣。

  這是他獨特的休息方式,每一次只要狠狠的發一楞,他就覺得自己像是脫胎換骨一般的輕鬆。

  雪花是盤旋著落下來的,有的落一陣子還會被不知哪裡來的怪風向上吹一陣子。

  清醒過來之後,他就把最近做過的事情重新捋一遍,看看有沒有破綻。

  整理完畢之後他發現自己做事的手法還是有些粗糙了,或者說有一些急躁了。

  想了很久之後,他才發現所有的毛病其實都出在趙婉的身上。

  因為趙婉的緣故,他總想快速的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好快一點去東京看那個傻傻的女子……

  思念趙婉對鐵心源來說是一種近乎奢侈的事情,自己做事的方式越卑鄙,就更加想要得到那個如同帶著露水的雛菊一般聖潔的女子。

  天色漸晚的時候,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只要見到趙婉,就要立刻得到她。

  當初自己在乳山的時候二話不說的得到趙婉的身體,自己怎麼可能會被夏竦弄到西域來?

  這事出來之後,就有了很大的可操作的空間,夏竦他們無論如何也會收斂幾分的。

  皇帝即便是非常惱怒,會處罰自己,那時的處罰無論如何也要比流落西域要好得多。

  難得驕傲一次,難得清純一次,就倒霉了,兩情相悅之下,做正人君子是最愚蠢不過的事情了。

  大雪繼續在下,這樣的大雪對草原來說是一場災難,對乾旱的戈壁來說,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明年的時候,天山上的雪水會更加的多,天山腳下的土地會更加的濕潤,大雪會把過冬的蟲卵都殺死的。

  而草原缺糧,本身就是上蒼對鐵心源的一次重獎。

  一樣的雪,心情不同就會看出不同的心境來。

  歐陽修這時候的心境就很差。

  想要拜見皇太子耶律洪基,被人家半點顏面不給的拒絕了,想要拜見耶律重元,也被人家毫不留情的給拒絕了。

  如果在平日,像他這種來自大宋的名士,會得到所有人爭相邀請的。

  如今在這個非常時刻,沒有人搭理他。

  能不計較城門口死掉的那兩個人,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敬意了。

  遼國鴻臚寺的官員也非常的煩躁,短短兩天裡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幾十位官員受到了牽連,關在監牢里的武將們已經放出去了,而那些留守西京的文職官員,又被毫無理由的塞進監牢里去了。

  即便是鴻臚寺也有兩位遭難,如今的鴻臚寺更是人人自危。

  見不到遼國高官,就無法辦理正事,每年遼皇祭天的時候,也是宋國前來送禮的時候,宋國之所以會這樣勤勉的當冤大頭,看重的正是遼國欽賜的回禮。

  去年臨潢府春祭的時候,宋使帶回去了兩百匹戰馬,今年西京春祭,歐陽修需要帶回去一百匹戰馬才會和自己送出的禮物等值。

  禮物人家已經收走了,回禮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身為宋國使節,他如何能不著急?

  往年的時候禮物送上的時候,遼國鴻臚寺就會擬定回禮的單子,今年,契丹人好像把這事給忘記了。

  從鐵心源那裡得知北海結冰的消息,這是一塊很好的敲門磚,用這塊磚頭敲開契丹高官的大門,如果說的有理,今年的回贈會更加的豐厚。

  至於今年契丹和大宋在上黨關的幾次互有勝負的戰鬥,只需和契丹人說明一下,這只是當地守將和契丹邊將發生的一點小摩擦,並非是大宋朝廷有意北征,希望宋遼兩國繼續保持克制,忘記這些小摩擦,著眼大局,繼續守護好《澶淵之盟》,這就是宋遼兩國百姓的福氣。

  最後只要持之以恆的拒絕遼皇提出的兩國聯姻的建議,不論是契丹女人嫁給大宋皇族,還是大宋公室女嫁給契丹王族,這兩樣都是大宋朝廷所不能接受的。

  不但要拒絕的有理有節,還不能讓那個契丹人發飆,這很考驗一個人外交智慧。

  和遼國鴻臚寺的官員磨了一天牙,陛見遼皇的事情好無著落,就連契丹太子和皇太弟似乎都見不到,這讓歐陽修有著非常重的挫敗感。

  眼看天色將晚,就習慣性的找了一家很好的酒樓,準備喝點酒散發一下鬱悶的心情。

  走上酒樓清淨的二樓,他就看見一個身著黑狐裘的俊美少年依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飄零的雪花,憂心忡忡。

  他轉身想走,卻被那個少年人叫住了,一個酒罈子飛過來,他不得不接住,就聽那個少年懶懶的道:「看你心情也不好,不如兩個淪落天涯的人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