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好騙的太學生

  郭先生是一個極好的人,一般情況下只要完成他布置的課業,他就不是很在乎別的小瑕疵。

  開始的時候鐵心源還以為在這位先生的門下求學,很可能是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

  結果他錯了。

  這位先生對學生的學業看得非常的緊,但是對學生的德育並沒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在郭先生這裡,只要你的課業好,就能得到他的寵愛。

  鐵心源以為這樣的先生算不上一個好先生,但是郭先生似乎沒有任何想要改正的想法。

  鐵心源今天讀的是《文心雕龍》中的《原道》,這篇文章是前唐韓文正公的作品。

  郭先生不求鐵心源知道這篇文章的精髓所在,他只是一再的要求鐵心源一定要把這篇文章中關於」仁愛「的部分背的滾瓜爛熟。

  鐵心源問過了,每個學生要讀的文章都不一樣,當一個孩子開始認字之後,他就會有選擇的挑選一篇文章作為這個學生立身文字,學生需要把這篇文章記在心底,按照他的話來說,哪怕到你死的那一天,當有人問起你的立身文章的時候,你也必須滔滔不絕的把它背誦出來,唯有如此,文章才算是鐫刻在你的心裡。

  當你做事的時候,不論是非曲直,都會由這本書的內容來告訴你如何選擇。

  聖人言——抵萬金!

  直到這時候,鐵心源才曉得,這位郭先生並非是一個酒囊飯袋,他想通過煌煌大義來影響自己學生的未來。

  這是一種偷懶的教學方式,或許也是一種正確的教學方式,雖然算不得有功,至少無過。

  或許他是對的,聖人先哲的話總比一個老冬烘先生的話來的重要。

  鐵心源私下裡想,這也許是這位先生自己的立身之道。

  《原道》這篇文章鐵心源不是很喜歡,至少不是很贊成,這篇文章里太過於宣揚聖人,以及社會精英的重要性,韓昌黎以為,如果古代的人們沒有聖人的指導,我們的祖先就會沒有可以居住的房屋,可以禦寒的衣物,可以和野獸搏鬥的武器,最後就會死在荒野上……

  可是,鐵心源知道社會的發展更多的依靠的是所有人的勞動,房屋,衣服,武器都是在勞動中自然而然產生的東西,並非是哪一位聖人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

  鐵心源當然不會在這件事上和先生對著幹,他選擇了最方便的方式,那就是用最短的時間背會了這篇文章,又寫了五篇大字之後,就被先生同意可以先回家了。

  水珠兒趴在蒙學的門口已經等了很久,無聊的抱著狐狸在那裡自言自語,見鐵心源出來了,才蹦蹦跳跳的追過來,牽著他的手不願意鬆開,還在用力的晃呀晃的。

  「沒錢上不了學,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賺錢,等我們賺到很多錢之後,你會去學堂里上學的。」

  水珠兒扭捏了半天,從口袋裡掏出一文錢高高的捧給鐵心源看。

  鐵心源拿手扭扭水珠兒滿是口水的臉道:「說過不許私自拿錢的,你怎麼不聽話。」

  水珠兒的眼淚頓時就流出來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門口道:「是剛才一個娘娘給我買蒸餅的……」

  「哦,那就沒事了,等一會我加點錢給你買米糕吃。」

  「不吃米糕!」

  正在哭泣的水珠兒立刻就拒絕了。

  「不吃米糕這點錢也不夠上學的用的,等一會到了太學門口,我要你哭的時候,你一定要哭的大聲一些,我要是再被那些太學生把褲子扒掉掛門口,我就不活了。」

  「扒水珠兒的,水珠兒不怕。」

  「屁話,你一個人小屁孩誰喜歡扒你褲子,給,這是你的米糕,下午賺到錢之後我們去小花家吃餛飩。」

  路過米糕鋪子的時候,鐵心源用三文錢買了一塊米糕塞進水珠兒的小手裡,吃著,說著,已經來到了太學門前。

  此刻正是中午時分,太學生們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沒錢的窮學生自然會在太學裡面吃公飯,雖然不好吃,墊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

  早就聽說太學裡有一種飯食叫做「太學饅頭」,鐵心源曾經騙一個太學生的吃過,說白了就是肉餡的包子罷了,還是羊肉餡的,腥氣撲鼻,天知道皇帝幹嘛把這東西稱之為美味,還說什麼以此物養士,無憾矣,不過水珠兒很喜歡吃,狐狸也喜歡。

  「源哥兒啊,你又來了,小心丈八爹再把你的褲子扒掉,這次姐姐可不借裙子給你遮羞了。」

  鐵心源呲著牙齒朝太學對面青樓里的姑娘笑了一下,這些姑娘其實都是很不錯的人,上次要不是她們幫忙,自己真的就把人丟大了。

  太學門口的太學生很多,一個個趾高氣揚的從來不看腳底下,不騙這些人的錢,簡直就沒有什麼天理。

  只是有個問題,東京城裡的讀書人越來越不好騙了,太學裡的傢伙們已經被自己教導的聰明了很多,那些睿智的夫子們,也不會再上他的當了。

  上一次九連環騙局失敗導致自己被扒褲子,讓鐵心源記憶深刻,所以這一次就用象棋殘局來對付他們,不信他們還能獲勝!

  象棋對大宋的人來說並陌生,只是和後世的象棋稍微有點差別,如今市面上流傳著很多的下棋的規則,可謂百家爭鳴的時代,士大夫們對此極為痴迷。

  士林中素來有寧可一夜不睡,不可象戲無爭之說。

  鐵心源挑選的當然是和後世象棋下發無二的那種,這種三十二枚棋子的象戲也是最流行的一種。

  至於像司馬光閒的無聊弄出來的七國象戲純屬旁門外道,為士大夫們所不齒。

  上輩子身為象棋的偽愛好者,棋術算不得多好,但是滿肚子的象棋殘局還是足以應對目前的狀況。

  找了一個人多顯眼的位置,把木頭刻好的棋盤放在那裡,布好國靜兵閒的殘局,然後鐵心源就盤腿坐在地上,等待魚兒上鉤。

  水珠兒捉著一桿旗幡,上書,三局兩勝者五百文!

  於是,鐵心源周邊很快就圍攏了很多人,撲買對宋人來說並不稀奇,如今稀奇的是居然有人在太學這種象戲的老窩裡挑出這樣的旗幡,這根本就是找死。

  看的人多,下場的人卻沒有,不論是鐵心源還是捉著旗杆的水珠兒都是小小的孩子,贏了會被眾人不齒,輸了那就更加的丟人。

  太學生愛惜自己的羽毛如同生命,焉肯為了區區五百文就丟人現眼。

  「不論是誰,只要破了這個殘局,就有五百文的獎勵。」

  「小子騙人,黑方再有一步就會獲勝,紅方斷無勝理。你執黑傻子才會去上當。」

  一位太學生匆匆的瞅了一眼棋局就面露鄙夷的對鐵心源說。

  鐵心源翻了一下眼睛道:「誰告訴你我執黑了,這局棋分明是我執紅先行,怎麼樣?敢不敢賭?」

  太學生仰天大笑了一聲,拍拍鐵心源的腦袋道:「小子,還是回去吧,我若是贏了你的五百文,還不知道會如何被同窗嗤笑呢。」

  說完話之後竟然拂拂袍袖非常瀟灑的離開了。

  鐵心源嘆了口氣,給遠處的小玲兒使個眼色,玲哥兒立刻就從角落裡拿出一塊破布,上面用濃墨寫著——太學傻蛋,誰敢與我一戰!

  這塊招牌打出來,附近的太學生們就像是被激怒的馬蜂,圍著鐵心源嗡嗡嗡的狂轟濫炸。

  鐵心源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不服就下場一戰,那些太學生們還是不肯下場,只是在邊上指責鐵心源狂妄。

  被吵得頭昏腦漲的鐵心源恨死了大宋的君子教育,那些太學生們在背地裡什麼骯髒事都乾的出來,但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即便是最齷齪的學生也要誓死維護自己的顏面。

  還有一些學生已經在大喊著要僕役們過來,準備把鐵心源他們轟走,以前吃過鐵心源虧的傢伙米甚至在建議重新把鐵心源的褲子扒掉,讓他再也沒有臉面來太學鬧事。

  眼看福哥兒他們已經被僕役們給捉住了,鐵心源嘆口氣,打算帶著水珠兒開溜。

  一個穿著常服的三十餘歲的人分開諸人,揮手要大家安靜下來,敲著棋盤道:「果真是你執紅先行?」

  鐵心源大喜連忙點頭道:「確實如此!」

  這人奇怪的彈彈腦門道:「紅方距離失敗僅僅一步之遙,難道小哥兒有什麼妙法起死回生不成?」

  鐵心源大笑道:「如果你失敗了,你可要給我五百文的喲!」

  這人大度的揮揮手道:「銀錢小事耳,我只是奇怪你如何能夠起死回生,難道說紅方還能贏不成?」

  「和局!」

  這人點點頭道:「如果你是真的按照規矩下棋,最後能打成和局,我就認輸。可是……」

  「如果我不能下成和局,我給你五百文。」

  那人大笑一聲道:「不需你給錢,既然你也是個識字的,一旦你輸了,十遍《千字文》還是要抄寫的。」

  鐵心源點頭道:「一言為定!」

  說著話,就搶先後炮平四……

  PS:昨日有朋自遠方來,我們約定兩人喝一瓶酒就好,後來這位老兄說起昔日的崢嶸歲月,激動地不能自己,捶著胸膛問我還記得以前的苦逼日子嗎?然後……然後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日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