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酵的速度很快,不僅僅是官員,連尋常百姓都開始私下討論起來了。
第一人選自然是皇后的兒子。
趙佑寧雖然還小,可皇后端莊賢惠,陛下英武,他們的孩子肯定沒有問題。
早早的將他立下太子,大宋的國本就定下來。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誰也不敢肯定。
至於,皇帝願不願意這麼早立下太子,就不是他們考慮的事情了。
皇室又不是普通百姓家,臣子為國本考慮,肯定夠沒錯。
當然,為這件事苦惱的官員基本都是言官和沒什麼存在感的官員,真正有實權的官員,都對此事不發表任何看法。
尉遲江晚也為這個局勢有些擔憂,他經常給手下的人說,別瞎胡鬧,陛下有自己的想法。
可風頭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尉遲江晚的勸告,也沒什麼人聽了,何況,那些真正手握權力的人,也沒參加進來。
尉遲江晚心裡清楚,那些官員的目標註定不可能實現。
鐵喜是個執拗的人,他不願意做的事情,誰都沒辦法讓他妥協。
鐵喜雖然在皇宮,但對於宮外發生了什麼一清二楚。
這幾日,他頭疼的厲害,不是因為生病,而是被氣的。
他連二十都沒有,這個年紀立太子,那群人是盼著他早死?
張愛看著鐵喜惱火,就出了一個餿主意。
陛下不願意那麼早的立下儲君,這事好辦,就說自己昨晚夢到先帝了,先帝說他這輩子一定長命百歲,到時候那些官員自然不敢在反駁。
張愛出的這個主意,可以說是陽謀了,你要麼相信,從此別提這事,要麼不相信,那就是對先帝不敬,欠收拾。
鐵喜還張愛了一個白眼。
他都繼承皇位這麼久了,還整這強詞奪理的一套,丟不丟人?
何況,鐵喜也不願意用什麼做夢當擋箭牌,自己真的要這麼幹了,不就是讓後世之君效仿嗎?
遇事不決就是先帝託夢。
…………
新的一年,臣子們第一次參加朝會,鐵喜在皇位上都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
數十名官員呼啦啦跪倒一片,要求鐵喜為大宋立下儲君……
鐵喜看著跪在地上地臣子們,臉上一片淡然,看不出什麼心裡想的什麼。
朝會才剛剛開始,就變成這副模樣,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於不少人即便有心裡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以韓胄為代表的將軍們誰都不吭聲,一個個扭著頭看著跪在地上地文官們,心裏面都是嘲笑,這群文官真是吃飽了撐的,陛下連二十歲都沒有,他們就已經要求立太子了,這不是神經病嗎?
這些跪下去的官員們,幾乎都是後面幾排的。
前面的官員都是站的端正,誰都沒有說話。
尉遲江晚,王志忠兩個人更是連頭都沒有回。
對於這兩隻老狐狸來說,這些官員搞得這些事情,就是扯淡,皇帝能答應才見鬼了。
大殿一片安靜。
跪下來的官員們看了看前面站的筆挺的人,心裡也有氣。
之前不是說好了,大家一起上奏嗎,怎麼現在那些人看到王志忠和尉遲江晚沒反應,就不跪了?
這個畫面,鐵喜早就想像過了。
這種敏感的話題,尉遲江晚,王志忠自然不敢開口,只能讓自己解決。
「朕說了,現在朕沒有立太子的打算,也明確告知過眾位愛卿,若是眾位愛卿喜歡跪著的話,那就跪著吧。」
鐵喜說完之後,就站起身來:「退朝。」
說完之後,便甩袖而去。
張愛等人趕忙跟著皇帝離開。
官員們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等到鐵喜離開了大殿後,大殿立刻變得喧鬧起來,跪下身去的官員們,紛紛找那些事先做過承諾,卻臨時反悔的人質問,熙熙攘攘,十分混亂。
還有很多人圍著了王志忠,尉遲江晚,想要從這兩個人身上打開突破口。
「王大人,付大人離開,您是當朝宰相,我們這些人雖然人微,可也是一心為國,為何您要一言不發?」
「儲君乃是國之根本,王大人應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莫非王大人是害怕陛下遷怒於你,丟了官職嗎?」
王志忠對於這些詢問,連眼皮都懶得多抬一下:「你胡鬧夠了便收斂一些,這裡是大殿,你們誰若不服,盡可來樞密院找本官。「
王志忠說完之後,直接甩開衣袖,推開眾人朝外面走去。
而圍著尉遲江晚的這幫人,大多的說辭也是與一樣的,不過結果卻是不一樣。
」陛下的家事是國事,尉遲大人,我等為何不能談論?」
「儲君國之根本,先帝當年若不是沒有孩子,早就立下太子了。」
說話的官員大多數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官員,他們沒什麼把柄,自然也不害怕尉遲江晚報復。
「沒有那麼多如果,就算先帝早有兒子,你們就敢說先帝一定會早早立下太子?何況現在陛下身體健康,正值青春,你們就喊著要讓陛下立下太子,這不是咒陛下嗎?「
「陛下賜宴那日不也生病了,雖然說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但我們也是未雨綢繆……」
一名中年官員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面前的尉遲江晚一巴掌扇在臉上。
「你再敢說一句話這種話,明日你還能帶著這頂烏紗帽,本官跟你姓!」尉遲江晚目光冰冷的說道。
尉遲江晚一動手,形勢瞬間失控了。
這些官員的品級雖然不如尉遲江晚,但他們也不怕尉遲江晚,畢竟能不能摘自己烏紗帽,又不是尉遲江晚說了算,相反,和尉遲江晚作對,對他們的名聲還有好處。
尉遲江晚一動手,挨打的人立刻倒在地上:「尉遲江晚,你你你,你竟敢在大殿之上打人。」
這一嗓子喊出來,不少年紀大的官員臉色當即一變,跑出人群,他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
數名年輕的官員則怒氣沖沖的向尉遲江晚圍過來,不過尉遲江晚在朝中這麼久了,早不是剛來時,身邊沒一個自己人的狀態。
孫躍以及不少禮部的官員都沖了出來,攔住了那些人。
韓胄站在一邊,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正想說些什麼,然後發現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笑容頓時消失了。
倘若朱老爺子還活著,這會兒肯定會有很多話和他說吧。
韓胄搖搖頭,看來他也老了,這種時候腦子裡也會想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武將們都圍著看熱鬧,可他們大多數都是韓胄的下屬,子侄輩的人,自然不敢隨意和韓胄說話。
剛剛走出大門的王志忠,轉頭看到大殿亂作一團,臉上閃過一道惱火,他覺得這些人真是有病,陛下都走了,還在這裡鬧什麼?
他作為宰相又不能不管,只能走進去高喊道:「住手,沒聽到本官的話嗎,都住手!「
此時,鐵喜正在暗處看著亂成一片的大殿。
他看的十分仔細,用手捂著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人群中出聲的王志忠,明顯有些控制不住局勢,要不是他身邊有幾個年輕的官員護著,只怕也要被卷進去了。
這些請求皇帝立儲的官員眼中,這個時候的王志忠跟尉遲江晚根本沒區別,他們都是為了保存自己官位,而不敢向皇帝陛下進言的奸臣。
鐵喜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可一看到旁白的張愛和其他小太監,他立刻收起自己的笑容,嘆了口氣說道:「都是大宋的忠臣吶,為了大宋的安穩,甚至不惜得罪尉遲江晚和王志忠。」
「陛下,要不要讓人把他們分開啊。」一旁的張愛趕忙說道。
鐵喜看了一眼張愛:「沒必要,讓他們鬧吧,鬧累了,也就散了。」
鐵喜停頓片刻,又接著說道:「朕回垂拱殿了,你在這裡看著,不要真出什麼事了,新年才過去幾天,要有人在這裡受傷,不吉利……」
張愛聽著皇帝的話,滿臉詫異。
陛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怎麼全是幸災樂禍呢?
不過,皇帝的安排,張愛也不會去過多的質問,直接下去安排。
他調了不少護衛到了大殿中,這些護衛也不制止官員們鬧騰,看著他們推推搡搡,殿外甚至來了太醫,要是有人磕了碰了,立刻就能治療。
尉遲江晚始終氣定神閒。
這場亂局,並沒有持續多久。
和鐵喜說的一樣,鬧了半個多時辰後,他們也累了。
等到場面緩和之後,張愛才從後面走了出來:「陛下說了,眾位大人都是大宋的社稷之臣,新年剛剛過完,便能為了江山社稷幾乎要在朝會大殿內動起手腳,這種態度讓陛下十分欣慰,所以陛下特意派來了御醫,就在殿外候著,諸位大人儘管動手,只要不傷了性命就好,其他一切有御醫。」
張愛說完這些後,懶得多看一眼表情忽然變得五顏六色的大臣們,轉身離開了大殿。
王志忠抬起頭,看著一群十分狼狽的文官們,又注意到了一直在看笑話的武將們,心中要多憤怒就有多憤怒。
他走到尉遲江晚的身邊說道:「尉遲大人,這是本官忍你的最後一次,倘若再有下次……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