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喜點了點頭:「平遼侯當真聰明。你說的不錯,張愛,你把這些奏章密信拿下去,讓平遼侯看看,他舅舅在大越都幹了什麼。」
張愛聞言道了聲是,便將書案之上的奏章密信全部拿了起來,走到了羅彪的身邊。
「平遼侯,看看吧。」
「是。」羅彪說著,便拿起了第一封奏章。
這是兩軍隔江對峙的時候,羅守珍上的奏章,用詞和語氣都十分恭敬,而第二封是進入大越皇城後,羅守珍寫的,字裡行間都是誇耀自己的功勞,並要求朝廷給與他相應的上次。
羅彪看完羅守珍的涼風奏章之後,抬起頭說道:「陛下,羅將軍恃寵而驕,罪不可恕……」
「先看完,看完其他奏章和密信,再說不遲。」鐵喜打斷了羅彪地話。
「是,陛下。」
羅彪應了一聲,而後便又重新拿起了一份密信看了起來。
這一看,羅彪的眼皮都開始跳。
上面寫著羅守珍夜宿皇城,讓太監服侍自己,淫亂後宮,還自稱國公,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完密信之後,羅彪的腿都開始打顫了,好好好,羅守珍這是不害死自己這個外甥,他不甘心啊。
羅彪看完密信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在放密信的時候,悄悄地看了一眼陛下。
陛下的表情十分平淡,還掛著淡淡的笑,但這笑,讓羅彪越看越心寒,越看,越恐懼。
他趕忙收回目光,又拿起了馬寶義地奏章。
這都是記載著,羅守珍在得知朝廷將韓胄封為梁國公之後的瘋狂表現,朝令夕改,斬殺前來議和使臣,並無時無刻都在咒罵朝廷和韓胄,誰的意見也都聽不進去了,導致軍隊分裂,自家軍隊互相敵視。
羅彪作為一個多年統軍的將領,他心中知道,羅守珍的這些行為,分明就是造反的前兆。
他完了。
自己也完了。
看完馬寶義的奏章之後,羅彪這個戰場上勇猛無敵的將軍,全身都在顫抖。
恐懼,憤恨和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斥了內心。
他才剛剛有孩子啊。
他今年才三十歲啊。
他明明有大好前程啊。
現在,全家上下都要給羅守珍陪葬了。
在這個時候,羅彪已經沒辦法在用羅守珍一手將自己提攜上來的親情安慰自己了。
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後,羅彪趕忙跪下身去。
「陛下,羅守珍如此作為,應……應……應斬首示眾!」
說出斬首示眾的話,羅彪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
「臣是羅守珍的外甥,當為同罪,更無顏面再見朝廷,再見陛下,臣懇請陛下,剝奪臣的爵位,將臣押入大牢,等著羅守珍入京,一同斬首,臣只望陛下能夠寬恕臣的家眷,留他們一條活路。」
羅彪想用自己的性命還換取妻兒的生命。
這一刻,羅彪的腦子中已經徹底亂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想要保護自己的妻兒。
鐵喜看著跪在地上的羅彪,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微微嘆了口氣。
「羅守珍狂妄,死了也就死了,可遼平候,你沒有錯,朕不會遷怒於你,你沒有看到馬尚書奏章上的話嗎,他想讓你前往大越,接手羅守珍的職務,朕的想法和他一樣。」
「陛下,,臣,臣是罪人,實在無有臉面為陛下征戰了。」羅彪不斷磕頭。
「你是這樣想的嗎?朕和你想的不一樣,朕覺得你應該感到恥辱,然後將恥辱化作動作,替你的舅舅贖罪,拿下大越,要為大宋開疆擴土,這樣,才不枉朕對你的信任。」
羅彪聽完鐵喜的話後,茫然的抬起了頭。
什麼意思,陛下不打算殺他?
「大越出事之後,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你是有功勞的,也是有大本事的人,你在幽雲十六州打了勝仗,也再高麗打了勝仗,未來不可限量,朕怎會讓你被羅守珍連累,從此一蹶不振呢。」鐵喜說完這些後,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羅彪。
「當然,朕也知道羅守珍的功勞更大,可他的性格,他的驕縱,一步步把朕,把他自己逼到了絕路,若是不懲處與他,日後的武勛將領們不知道要如何猖狂。「
「羅家兩人,南北兩大將,何等的風光啊,可他還不滿足,朕本想著,等他回來以後,給他榮耀,然後再給一個閒職,讓他安安生生的,不要連累你,可沒想到,大越沒打完,他就鬧出這麼大的事情。」
「羅彪,你也看到了,不是朕容不下羅守珍,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朕不會懲處與你的,他的罪過是他的,和你沒有關係,朕也不想殺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會給羅守珍找一個好的去處,讓他安度晚年,羅彪,你覺得如何?」
「陛下的苦心,臣明白,可陛下如此懲處,只怕難以服眾啊……」
「依你的意思,朕該如何懲處啊?」鐵喜緩聲說道。
「羅守珍不死,必成隱患,對大宋絕無好處,臣願與舅舅同去,用我們兩人的性命,以正國法,贖舅舅的滔天罪過。」
鐵喜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自己把話說的這麼明白,可羅彪怎麼就這麼想死呢。
這讓鐵喜既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
羅彪想的太多了,他擔心這次自己不和羅守珍一起死,日後羅守珍又惹出禍事來,那時候自己可不一定有現在的恩寵了,說不定連保全家人的資格都沒有。
皇帝見到了自己,就想到了羅守珍,即便自己的功勞再大,陛下心中始終有一根刺……
「你就非要一心求死嗎,難道朕真的這麼不會識人?看錯了羅守珍,還要再看錯你?你再怕什麼,怕朕日後反悔,怕等你從大越回來,朕會清算你?」
「羅守珍犯下大錯,大越現在局勢太不明朗,你能夠替你的舅舅贖罪,卻在這裡一心求死,你真的是朕認識的那個羅彪嗎?」
「羅彪啊,你就非要讓朕覺得自己是一個傻子嗎?」
「難道你真的認為,朕是一個薄情寡恩的帝王,絲毫不把你們的功勞放在心上?」
鐵喜的火氣也上來了。
鐵喜心中也不是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形象,對百姓來說,他是一個英明的少年天子,但對於朝廷的官員和將領們來說,他就是一個心狠手辣,薄情寡恩的皇帝了。
對待宗室心狠手辣,對待犯了國法得大臣也是絲毫不留情面,就像那些王爺,就像付子嬰……
羅彪的心中現在肯定想著,皇帝只是想穩住自己,讓自己去大越收拾爛攤子,收拾完了爛攤子,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自己了。
羅彪聽著也是不敢抬起頭來。
正當大殿內的氣氛陷入僵持的時候,一名小太監快步走入了垂拱殿。
手中還捧著一封奏章。
「陛下,加急軍報……」
「給朕。」
張愛趕忙走上前去,從小太監的手中接過奏章,而後恭敬的放到了鐵喜的手中。
鐵喜看完之後,輕嘆口氣。
「你不是覺得朕在利用你嗎,看看吧,羅守珍懸崖勒馬,大越已定,羅守珍犯了此事,肯定要有所懲處,可羅彪你,朕還希望你能做的更多,真想死的話,朕給你機會,等你什麼時候老的走不動了,你就去死,朕不攔著。」
鐵喜說著便把馬寶義的奏章,一把扔到了羅彪的身旁。
羅彪聽到大越沒有出大亂子,羅守珍懸崖勒馬的時候,高懸著的心終是放下來了。
守在一旁的張愛,趕忙示意羅彪去看奏章。
羅彪也沒有看奏章,只是顫抖著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陛下想要臣活著,臣也一定會好好活著,為大宋建功立業,但是……但是臣有一個請求。」
「你說。」
「舅舅待我恩情深重,無以為報,臣懇請陛下,可以讓臣親自送舅舅上路……」
「朕說了,不殺羅守珍……」
「陛下,臣當然知道舅舅之罪過乃是死罪,也知陛下饒恕其死罪的狂轟大量,但陛下,武將與文官不同,陛下可以對文官法外開恩,但武將只能死,不容輕赦,陛下讓臣送舅舅歸天,就是對臣,對臣的舅舅最大的恩賜……」
羅守珍懸崖勒馬,將軍權交出。
這對於羅彪來說,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自己可以不用死了,家人也不用被流放,只要自己日後忠心耿耿,且為大宋開疆擴土的話,他不僅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家,還能保住羅守珍的內眷以及兒子,還有整個羅家的地位。
當然,從羅彪看完密信之後,就已經知道羅守珍死定了。
即便皇帝陛下想讓羅守珍活,羅守珍也必須死。
不僅僅是為了大宋朝的法律,為了皇室的威嚴,也為了羅家的後代,他必須親自殺死培養自己的親舅舅。
坐在書案之前的鐵喜聽完羅彪的話後,輕嘆口氣。
他知道羅彪的心思。
他也知道自己想將羅守珍流放,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他這樣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鐵喜對羅守珍這麼多年功勞的肯定,另外一方面是為了照顧羅彪。
可說到底,最穩妥的解決方式,就是讓羅守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