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寶義的話後,羅守珍愣了愣:「你拿什麼擔?」
「拿本官的項上人頭來承擔罪責,若是一顆人頭承擔不了罪過,讓羅將軍不滿,我馬府上下二十三口,都可以擔。」
馬寶義語速緩慢,但十分堅定。
馬寶義雖然說得是自己,但話里話外明顯在點羅守珍,羅守珍聽完馬寶義如此堅決的話後,目光多少閃爍起來。
羅守珍自己又何嘗不是,拿著滿門的榮華富貴,身家性命在賭呢。
羅守珍忍不住拔高聲調:「戰機眨眼便逝,豈是你說擔就擔……」
「羅將軍,若是剛剛攻下大越皇城的時候,便立即追擊殘寇,那本官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可現在過了那麼長的時間,軍隊已經四散出去,清剿豪紳大戶,穩定後方,如今這些豪紳剛殺一半,你又下軍令,不殺了,要繼續南下,到時候即便占領南方,北方肯定又是叛亂四起,這個軍令,你怎麼想的?」
羅守珍淡淡一笑說道:「你是讀書人,嘴皮子,我比不上你,可打仗,你不如我,在我看來,現在那些鄉紳大戶們,已經害怕了,他們絕對不敢有絲毫的動作,我大軍南下的時候,他們還會鼎力支持,換取戰爭結束後可以活命。」
「他們不是傻子,都看的出來,不管他們怎麼做,結果都是死,更被說支持我們了。」
「而且,羅將軍,你又怎麼確定,我打仗便不如你了?」
聽到馬寶義的話後,羅守珍露出惱火的表情。
他看來,馬寶義這句話就是挑釁了。
好在羅守珍即便很是憤怒,也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馬大人當真狂妄……」
「再狂妄也比不上羅將軍啊,你住在偽朝的皇宮,讓那些太監宮女侍奉與你,你知道這已經是逾越的大罪,下面的將領紛紛勸阻,但你卻依然我行我素,這種事情,下面的將領們,可以裝作看不見,我也裝作看不去,陛下甚至也可以裝作看不見。」
「朝廷,將領,陛下,整個天下都在給你一個機會,可你並不珍惜,現在越來越過分了,軍令朝夕更改,一意孤行,協功討賞,羅將軍,這安慶一朝,還有比你更狂妄的人嗎?」
話說到這裡,氣氛已經降到冰點了。
馬寶義直接把話說的明明白白。
羅守珍聽完之後,看著馬寶義,咪上了眼睛……
他真的想直接一刀將馬寶義殺了……
面對著羅守珍的兇狠的目光,馬寶義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接著端起了茶杯,繼續慢悠悠的品嘗著。
「怎麼,羅將軍想對本官動手嗎?」
馬寶義不但沒有表現出恐懼,反而在不斷挑釁羅守珍。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是馬寶義很清楚,面對羅守珍,你不能露出膽怯,一旦有半分害怕,局面就不由他控制了。
只要自己不慌,慌的人就是羅守珍。
他就是在賭命。
兩個人都在賭命。
事到臨頭,羅守珍也明白了過來。
要是自己真的敢殺了馬寶義。
這場仗不管勝利與否,誅殺朝廷大員,別說什麼國公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羅守珍也死定了。
不僅僅是他,整個羅家都完了。
羅守珍冷哼一聲:「哼,馬寶義大人說笑了,兵部尚書是朝廷大員,我不敢殺你,可越城中可不太平啊,若是馬大人離開皇城的時候,有個三長兩短,就和本將軍沒關係了,不過馬大人放心,到時候本將軍一定會上奏,為羅大人請功。」
「羅將軍說的有理,本官也不瞞你,王將軍已經帶著五千精銳進了城,若是本官走不出去皇城,軍隊譁變,自相殘殺……本官會在下面等著羅將軍。」馬寶義淡淡的說道。
羅守珍聽完馬寶義的話後,笑了笑,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而後站在自己的佩刀前。
看著羅守珍的動作,馬寶義依舊錶現的很平靜。
他拿起了自己的刀,而後緩緩地抽出。
這刀下有很多亡魂。
他轉過頭看向馬寶義,淡淡的說道:「這把刀跟了本將軍二十多年,衝鋒陷陣,殺敵無數,也因此斷過六次,但本將軍從沒換過它,只是讓人修補好,便接著用……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刀會落到自己人頭上。」
說完之後,羅守珍忽然提高聲調:「馬寶義,你可知罪?」說著,橫刀指著馬寶義。
而這個時候,馬寶義還是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盞猛地摔在地上,而後站起身:「羅守珍,你當軍國大事如兒戲,夜宿皇城,驕狂至極,你可知罪?」
皇宮正殿中,氣氛劍拔弩張。
此時的越城中,也是如此。
一隊隊的士兵在街道之上快速的移動。
所有的越城百姓,一大早起來,便看到了那麼多士兵,在大街上穿行,都是驚恐之極,早早的關閉家門,大街之上,除了宋軍的士兵之外,在也沒有其他的人。
他們行動快捷,手中的火槍已經裝滿了彈藥,刀也出鞘了。
王啟勝帶著一支三千人的主力,直接壓到了皇城正門。
皇城外,羅守珍部下,也帶著人馬想要阻止這些士兵靠近皇城。
此時的越城,通往皇城的主要街道上面都有人把守。
一些士兵守著,一些士兵想要過去。
兩邊對峙了起來,但沒有人真的敢動手。
因為動手,就是譁變,不管是羅守珍,還是馬寶義,這都是最後的手段……
王啟勝身穿甲冑,騎著駿馬,帶著人馬前進。
他已經能夠看到皇城高聳的宮殿了。
他的身後,跟著一隊甲士,這些士兵大多數都是他的親兵,跟隨王啟勝出生入死很多年。
這一路之上,王啟勝遇到了很多人攔著。
可王啟勝乃是羅守珍之下的第二人,攔路的偏將副將們,沒一個敢真的攔他。
大軍即將靠近皇城的時候,一隊裝備精良的宋軍守在那裡。
在最前面領兵的人,正是羅守珍的親兵統領,高士力。
高士力帶領的士兵,都是從北方戰場上過來的老兵,不說別的,光眼神里的殺氣,就比王啟勝帶領的士兵濃烈出不止一籌。
兩隊人馬離得越來越近。
王啟勝也清楚。
面前的羅守珍的親兵,對自己的身份可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高士力若是真的拔刀相向的話,那他身後的兵士沒有一個會猶豫。
對面的高士力,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王啟勝後,臉上半分表情都沒有。
他當然也清楚,自己要克制,不僅如此,自己也要勸對面的王啟勝也要保持克制。
要是兩邊真的打起來了。
傷亡暫且不論,後果是誰都承擔不起的。
無論是羅守珍還是馬寶義,註定不會有什麼光彩落幕。
當然,自己肯定也死定了。
最為重要的是,朝廷對大越的征戰,會徹底陷入混亂,到時候別說拿下大越了,不被大越軍包圍全殲都算幸運了。
因此,高士力對自己能夠阻擋王啟勝,沒什麼信心。
但羅守珍多年的提拔重視,也讓高士力不能這個時候背叛羅守珍。
這些事情,王啟勝心中也明白清楚。
人都是自私的。
羅守珍從剛來到南方的時候,就已經朝著眾多將領表現出了他的驕縱。
羅守珍的作為,王啟勝一直在心裡看不過眼。
本來為了朝廷的大業,王啟勝也都忍了,但現在這情況,他想忍也忍不了。
王啟勝心中藏著一股怒火。
出發之前,王啟勝還真的想過乾脆衝進皇宮算了,直接拿下羅守珍的首級。
可思來想去後,王啟勝還是保持了克制。
一切都是為大宋。
同樣騎在馬上的高士力,在靠近王啟勝之後,拱手道:「末將見過王將軍,屬下甲冑在身,就不下馬行禮了。」
王啟勝看著高士力:「高將軍,你也要攔我嗎?」
「不錯,末將奉了征南大將軍的軍令,阻止王將軍帶兵靠近皇城,請王將軍留步於此,莫要讓末將為難。」
「不為難你,就為難本將軍自己,讓開,馬寶義尚書有陛下敕令,若是不讓,便是謀反……」
聽到這話之後,高士力身後的兵士們都露出慌張的神色,面面相對,不知所措。
這對面竟然有聖旨。
不可能吧。
與邊軍不同,羅守珍手下的大軍基本都是來自東京的人氏,他們對於皇帝,朝廷的敬畏是很深刻的。
高士力聽完王啟勝的話後,乾笑兩聲:「王將軍說笑了,我等都是吃著朝廷的軍糧,拿著朝廷的軍餉,怎敢謀反,這樣吧,王將軍,若是您孤身一人前往皇城,末將絕不阻攔。」
「本將軍獨身一人前往,不就是給羅守珍送人頭的嗎,高將軍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你應該知道,羅守珍的所作所為,註定會遭難,你非但不制止他,反而助紂為虐,你不怕死,你的家人,你麾下這些兄弟們的家人嗎?他們都願意陪羅守珍一起死嗎?」
「讓開,打開皇城大門,不要陪著羅守珍的野心一起送死。」
王啟勝高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