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血濺當場

  「陛下,高麗為大宋屬國,奪屬國土地之事,萬萬不能……」說完之後,年輕的御史當真的將官帽取下,扔在了地上,而後看著大殿的紅柱,猛衝過去。

  身邊的官員還都以為他是嚇唬人呢,等他猛衝出去後,再想要拉著已經遲了。

  這根柱子是武將這裡的,諸多武將也都覺得這小子是故意的,當下都滿臉戲謔自動的給他讓出了位置。

  韓胄倒是發現小伙子滿臉決絕,趕忙伸手拉了一把,拽住了衣袖,結果年輕御史勢頭太猛,將官袍撕掉一塊,硬是沒拽住。

  下一秒,血濺當場…………

  大殿中的官員,看著年輕的薛懷禮躺在了血泊中,均是目瞪口呆,即便是坐在龍椅上的鐵喜也下意識的站起來,錯愕的看著不知生死的薛懷禮…………

  真的有人會以死明志…………

  這是鐵喜監國以來,第一個真正死諫的官員。

  殿門外的禁軍在張愛的呼喚下趕忙進入,在兩名御史的陪伴下,將一頭血污還有氣息的薛懷禮抬了下去。

  鐵喜雙手攥緊,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這是要靠死來成全自己名聲。

  「朕意已決,別說是一個人撞死在這大殿的柱子上,即便是你們今天全撞死在這裡,朕也要准了羅彪的奏文,退朝……」說完之後,鐵喜憤怒的拂袖而去。

  官員們聽著只能跪送鐵喜。

  鐵喜走後,官員們站起身,看著柱子下面的血跡,大多數都還回不過神,站在付子嬰身邊的王志忠低聲說道:「唉,這叫什麼事啊……」

  付子嬰轉過頭來說道:「難道你不覺得他身上有股特別的氣嗎?雖然衝動了些,卻比其他御史有骨氣多了?」

  「只有骨氣有什麼用,陛下這麼多年做的怎麼樣,世人都看在眼裡,他這一頭撞了下去,以後讓陛下如何自處。」尉遲江晚冷哼一聲說道。

  付子嬰看了一眼尉遲江晚並沒有說話,轉身便朝著外面走去。

  「王大人,付大人這是何意,難道這薛懷禮是付大人暗自授意的。」尉遲江晚看著付子嬰的背影冷聲的說道。

  「尉遲江晚,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亂說,付大人對高麗之事,已經選擇了沉默,怎會還用這些手段,不過這種人,相信尉遲大人很難理解。」王志忠輕聲說道。

  說完之後,王志忠也朝著外面走去。

  尉遲江晚看著王志忠的背影,冷哼一聲:「付大人就算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本官,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作所為與本官有什麼區別。」

  而此時回到垂拱殿的鐵喜,卻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與尉遲江晚一樣,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不是有人暗中支持他。

  可再細一想,羅彪的奏文不可能透露出去,即便有人對此不滿,時間上也來不及。

  這應該是薛懷禮的個人作為。

  鐵喜一言不發的坐在御座之上,一旁的張愛,心裏面也是有些後怕,幸虧這薛懷禮還有些對君主的敬畏,選擇撞在了柱子上,要是朝著玉階上撞,撞了個頭破血流,腦花亂濺,這事就鬧大了。

  「你去派人問一下,那個薛懷禮怎麼樣了。」

  「是,陛下。」張愛說完之後,便趕忙安排人下去詢問一番。

  半個時辰後,張愛回到了垂拱殿。

  這個時候的鐵喜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重新拿起了一本典籍看起來。

  鐵喜真的很好奇,聖人到底說了什麼,能讓這些飽讀詩書的大儒們能做到這種地步。

  看到張愛進來後,鐵喜連頭皮都沒有抬起來。

  「陛下,人還活著。」

  鐵喜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陛下,要不要奴婢派人送他一程。」

  鐵喜聽到張愛的話後,抬起頭來:「不用了,只是個腐儒罷了,罪不至死。」

  「陛下仁慈。」

  「對了,前些時日,遼國不是來使者了嗎,你去傳旨,讓那個,叫什麼來著……」

  「薛懷禮,陛下。」

  「對,將薛懷禮調到禮部,讓孫躍安排他到時候回訪出使,趁早從我眼前消失。」

  聽完鐵喜的話後,張愛愣了片刻:「陛下,當真要他跟著一起去遼國嗎。」

  鐵喜看著張愛冷冷的說道:「你看朕像是看玩笑嗎?」

  「是,陛下,奴婢立即去辦。」張愛趕忙應道,看著皇帝陛下不生氣了,可心裏面還是有著惱怒,這大宋在北方和遼國只是表面的平靜,這根本就是讓薛懷禮去死啊。

  鐵喜當然不是那種心胸寬曠的人,這個薛懷禮最好這輩子別回來了。

  至於在大宋殺了他,鐵喜還真是不敢,否則就像尉遲江晚說的,他的名聲肯定會有污點。

  他不怕,但沒必要。

  鐵喜也清楚,若不是自己提前和付子嬰做過工作,只怕今天反對的人中,就有了付子嬰的身影。

  為了實現父王書信中寫的那個世界,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西水門邊一處簡陋的房舍中。

  頭上纏著一層厚厚白布的薛懷禮躺在床上。

  一個幼小的男童趴在床邊,大大的眼睛中充滿著害怕和緊張,他怎麼都想不通,爹爹明明好好的去上朝了,怎麼這個樣子被送了回來,難道皇宮裡也會打仗嗎?

  「爹爹,你為何會變成這樣。」

  薛懷禮輕咳一聲,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都疼的他一陣齜牙咧嘴,他知道,若不是韓大人拉的那一把,自己今天大體是回不來了。

  「爹爹是為了勸陛下,用頭去撞柱子了。」

  「別人都撞了嗎?」

  「沒有。」

  「那別人都不撞,爹爹為什麼要撞。」

  「因為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那爹爹你成功了嗎?「

  「沒有。」

  「那為何要撞?」

  孩童簡單的詢問,可聽在薛懷禮的耳中,卻很不是滋味。

  在京為官,天子腳下,即便是御史,也秉承著不要得罪太多人,尤其是不能和陛下對著幹的理念。

  這在薛懷禮看來,這是不對的。

  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視而不見也就算了,可將高麗收歸大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羅守珍在南方,明顯是要對大越或者大理,甚至兩者一起動手。

  今天可以收了高麗的土地,明天是不是就要收大理了,後天呢,是不是要劍指更遠的地方,皇帝想當武皇帝這沒問題,但真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成真的了,那就出事了。

  這在薛懷禮看來,對大宋來說,根本就沒有好處,在他心中,他根本不是為了高麗說話,而是大宋那些窮苦掙扎的百姓。

  這個時候,薛懷禮的妻子薛王氏端著一碗藥湯走了進來。

  薛王氏看著躺在床上的薛懷禮,一陣心疼,她眼睛紅腫,顯然是熬藥的時候哭了半晌。

  「孩兒,出去玩,別打擾你爹休息。「

  男童乖巧的點了點頭,跑出了房間。

  薛王氏坐在床邊,一言不發餵著薛懷禮喝藥。

  正在喝藥的時候,南童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爹爹,娘親,外面來了很多人,他們都坐著特別特別大的馬車。」

  聽到男童的話後,薛王氏猛地站起身來。

  這是來要自己男人命的嗎?

  「孩兒,過來。」薛懷禮朝著男童擺了擺手,而男童也聽話的走到床邊。

  「爹爹可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跟著你娘親回老家,凡事都要聽娘親的話,知道了嗎?」

  「爹爹要去哪裡?」男童輕聲說道。

  「一個爹爹上午就應該去的地方。」薛懷禮笑著說道。

  「那是哪裡啊。」

  這個時候的薛王氏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了,她站起身,將手中的湯藥放在了桌子上,而後背過身,不願讓男童看到自己在哭。

  薛懷禮正想接著說話的時候,張愛捧著聖旨,帶著幾名太監已經進了房中。

  「薛大人,陛下有旨,陛下說了,薛大人為國進言,身負重傷,就躺著聽旨吧,否則讓別人聽了,還以為陛下是不恤臣工的人。「

  「多謝陛下,不過,臣沒事,能起來。」

  這個時候的薛王氏已經擦乾了眼淚,到了床邊,將薛懷禮給扶了起來,下床之後,兩人跪在地上聽從旨意。

  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張愛嘆了口氣,而後開始宣讀聖旨。

  薛懷禮的表情越來越錯愕,聽到最後,卻全部化作了苦笑:「臣接旨。」

  張愛將聖旨放在薛懷禮手中後,便輕聲說道:「遼國的使臣等著薛大人呢,您好好養傷,陛下說了,您的治傷的一干費用,全部由朝廷出,算是表彰您一份赤誠之心。」

  「臣,多謝陛下。」

  「下官想問一下公公,高麗之議……如何了?」

  聽到這話,張愛冷冷一笑:「薛大人,你還不明白嗎,那本奏章,究竟是羅將軍上的,還是陛下讓羅將軍上的。「

  說完這句話後,張愛轉身便走,而薛懷禮聽著這話,閉上了眼睛,再不發一言。

  與薛懷禮的沉默不同,薛王氏已經捂住嘴,喜極而泣。

  男童好奇的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笑著哭。

  垂拱殿中,鐵喜正在看著羅守珍關於大越最新的情報,一名太監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陛下,陛下,喜事,大喜事啊,皇后為陛下誕下一位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