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貳零章亂爭(7)
巧兒十四歲了,鐵心源現在八歲多了,即便兩人心底里充滿了陰暗元素,拿毒針在一個人的背上繡花一樣的紮上百十針的事情他們還是干不出來的。
雷猛此人死定了,不管他的武功有多高,穴位要害上被灌滿了蟾酥之後,想要活著恐怕非常的難。
當老兵們的第三壺茶水喝完之後,雷猛青噓噓的身體就被衙役們從熱湯池裡給抬出來了,那個還赤裸著上身的針灸大夫脖子上掛著鎖鏈叫著撞天屈,被衙役們給拖走了。
胖老兵看完了這一幕之後,拍拍巧兒的肩膀道:「學著點,以後用得著。」
瘸腿老兵付了錢之後,就和瘦高的老兵一起隨著胖老兵顫巍巍的下了茶樓,那模樣似乎馬上就要去見閻王了。
巧兒和鐵心源也不好在這裡多留,以後也不打算和這三個老鬼多說話,畢竟兩個少年人和三個陰鷙的老鬼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不太好。
回到笸籮巷子的時候,水珠兒正在腹瀉,幾個身體弱的女孩子也不安穩。
大夫說幸好發現的早,處理的也及時,否則那種用巴豆霜加水泡過的果子,會讓幾個孩子腹瀉的腸頭外翻,著實險峻。
水珠兒已經腹瀉了三次了,到現在終於安穩下來了,就是總喊著肚子餓。
鐵心源和巧兒又去看了幾個女孩子,發現症狀已經不是很嚴重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
聽大夫說巴豆霜非寒實急症不可輕用,一旦使用了,會讓人的元氣大傷,沒有十天半月的調養休想恢復過來。
看著水珠兒抱著小碗狼吞虎咽的吃東西的樣子,鐵心源撓著頭痛苦地道:「喜歡撿東西吃的習慣怎麼還是改不過來啊。
狐狸現在都不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啊。」
巧兒想要抬手抽水珠兒一頓,手才抬起來,水珠兒就把飯碗丟掉,撲進鐵心源懷裡大哭,這是他最常用的避免挨揍的手段……
傍晚的時候,楊懷玉一臉疲憊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對正在看書的鐵心源道:「東京城算是亂了。」
鐵心源合上書本笑道:「怎麼亂了?」
楊懷玉心有餘悸的道:「鐵獅子在鬧市被人襲擊,據說身中奇毒,全身痛不可當,稍加觸碰就如同利刃加身一般,脖頸,四肢,後背鼓起拳頭大小的腫塊,摸起來燥熱的如同火炭一般。」
「大夫怎麼說?」
「蟾酥!但是藥性比蟾酥重十倍不止。大夫說這必定是異種蟾蜍身上的蟾酥,唯有如此,才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鐵獅子會不會死?」
「不會,三日之後就會逐漸消退,但是那時候殿試已經過了一天了,看樣子暗算鐵獅子的人只是不希望他參加殿試,沒打算要他的命,可是孟鐵佛和雷猛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一個被人家去了勢,生生的流血而亡,另一個更是悽慘無比,一個人腫的有兩個人一般大,根本就看不出人形來。
霍北山的一身功夫大半都在腿上,誰料想左腿被人用鐵錘給生生擊斷了,他竟然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踢在石頭上才弄折了腿。
撲天雕穎文在挑選硬弓,開弓試驗的時候,弓臂突然折斷,半隻弓臂砸在臉上,硬是把一隻眼睛給弄瞎了。
梁師孟倉惶逃進開封府,寧願住在大牢里也不願意出開封府一步。
如今,朝廷的偵緝耳目全部出動,查訪兇手,我和呼延壽,曹芳,高廷贊等將門子弟全部被招去開封府。
包拯給了我們最嚴厲的警告,口口聲聲說一旦查實,定不輕饒。」
鐵心源撇撇嘴道:「別的武舉呢?」
楊懷玉坐在椅子上一口喝乾了茶壺裡的水道:「人人如同驚弓之鳥,或者三五好友聚集一處,或者如同梁師孟一般躲進開封府,東京城的大街上,你能看到的武舉,估計就我和呼延,曹八,高老四,以及剩下的三五個將門子弟了。」
「曹芳怎麼說?」
「那傢伙說我們幾個可以用猜拳來決定誰來當武舉魁首。」
鐵心源點點頭道:「這其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誰當魁首誰倒霉。
東京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總要找一個倒霉鬼來當替罪羊的,我幾乎敢肯定,這個魁首一定會被送去邊州最險惡的地方任職的。」
楊懷玉長吸一口氣道:「即便是如此,我也要爭一爭魁首的……」
這世上總會有一些人覺得自己活得過於滋潤,打算虐待一下自己,楊懷玉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不過,也多虧總是有這種人,華夏才能一代代的繼承下來。
凡是沒有這種人的種族,一般都會被歷史給無情的淘汰掉。
小水珠兒吃飽了肚子,也不再腹瀉了,窩在巧兒的床上甜甜的睡著了,巧兒看了一會水珠兒就來到院子裡,湊巧看見鐵心源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我準備賺點錢,然後在城外買一個小小的農莊你看如何?」
鐵心源道:「當然可以,八音盒過幾天就會成為東京閨閣女兒的新寵,你當然有錢去買農莊。」
「你覺得我有沒有必要找人牙子去購買幾個沒名堂的閒人?」
「不成,人牙子手裡的人,都是黑戶,這種人根本就不牢靠,你又不能用鐵鏈子鎖著他們幹活。
再說了,大宋律法不允許買賣人口,只能僱傭,你們的年齡太小,壓不住那些刁滑之徒的。」
巧兒撓撓腦袋發愁的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在眼裡了,不論是小玲兒,小福兒,還是水珠兒他們根本就沒有自立的本錢,我想找些人來照顧他們。」
「如果有知根知底的人就好了。」鐵心源也有些發愁,巧兒說的沒錯,家裡面沒有成年人終究不是個事情,自己和巧兒兩個人根本就看顧不過來這麼多的孩子。
楊懷玉房間的窗戶被推開了,這傢伙穿著褻褲站在窗前道:「我家有部曲,這些年部曲的人數實在是太多。
已經超越我家爵位能夠容納的上限了,老祖宗和母親為這事都愁白了頭。
部曲們不願意離開楊家,可是楊家這些年爵位沒有上升,容納不下更多的人,家裡好多人都沒事可干,母親又不敢隨意的遣散這些人,擔心涼了他們的心,將來一旦開始出征就沒人效死力。
我可以找幾戶願意離開楊家來你家幹活的部曲旁支,你們覺得如何?」
鐵心源點點頭道:「這主意不錯,不指望農莊賺錢,只求農莊出產的糧食能夠供應這些弟妹們的口糧。
再給我們三五年,弟妹們都長大了,就沒有這樣的憂慮了。」
巧兒瞅著楊懷玉道:「那就早點去把你家的部曲旁支給弄過來啊,我這就準備八音盒賣錢,買地!」
楊懷玉冷笑道:「你以為你有錢就能買到東京城邊的地?
也不去打聽打聽東京城邊上的地都是誰家的,前幾天的時候眉兒不是也準備買地嗎?到現在都沒有買成,根本就沒人願意出手東京城附近的田地。
這東京城官員成堆,富豪成群,我們手裡的這點錢,根本就不夠折騰的。」
巧兒連忙道:「蘇眉不是說宗正府正在賣地嗎?為什麼會買不到?」
楊懷玉憤憤的道:「人家只是說說罷了,自從危樓事情發生之後,趙允讓一直躲在宗正府里一步都沒有離開。
據說是被陛下給禁足了,理由就是窮奢極欲,所以人家才會放出風聲說是要賣地,至少讓陛下知道他們在悔過。
風聲放出來了,卻沒有動靜,據說人家的聖眷依舊,只要宗正府再不出事,危樓的事情就過去了,這時候誰去宗正府問買地的事情,就是在趙允讓的臉上抽巴掌,你說誰會去?」巧兒瞅瞅皺著眉頭的鐵心源,在腿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就進屋子去了。
鐵心源知道這傢伙是在懊悔為什麼炸宗正府會失敗,如果宗正府炸開了,趙允讓想不賣地都不成了。
鐵心源朝楊懷玉招招手就離開了笸籮巷子,心頭總覺得怪怪的,趙允讓的麻煩起於土地,沒想到平息事件的由頭還是土地。
其實鐵心源從來都沒有弄明白過大宋人的思維,土地的產出比不上工匠做工的產出,更比不上商賈販賣的利潤。
土地的價錢已經非常明顯的超過了土地原有的價值,東京城裡的富人依舊以購買了多少土地為會不會持家的標準。
因此不論土地多貴,買地的人依舊趨之若鶩。
站在街上滿眼望去全是玲琅滿目的店鋪,從這些店鋪里能找得到河中的瑪瑙,獅子國的寶石,交趾的香木,女真的鷂鷹,吐蕃的皮毛,東海的鹽,南海的珍珠,玳瑁。
即便是極為遙遠的,大食,注輦、三佛齊、闍婆,占城,丹流眉,渤尼,古邏、摩迦以及黑非洲的特產在東京城也不難找到。
他們的視角已經快要輻射到大地的盡頭了,為何還是對腳下的這片土地極度的痴迷?
聽說那些豪奢的海商,賺到錢之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國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