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萬丈深淵

  可是……

  若是不聽殿下的話,自己是不是也要跟付子嬰落得一個下場。

  這付子嬰,簡直不可理喻,當初他去東宮找鐵喜的時候,自己就曾攔過他。

  可他不聽。

  對,你付子嬰確實是殿下的老師。

  可你不也是殿下的臣子嗎?

  你若是以老師的身份自居,而忘了臣子的身份,那不就是自尋死路嗎?

  「王大人,剛剛你們二人所說的,我聽到了一些。」

  王志忠眼皮輕抬,看了一眼張愛:「難道我們不能閒聊了。」

  「閒聊需要將殿下掛在嘴邊上嗎,王大人,不要忘了,你是官家給殿下找的輔政大臣,就是為了牽制付子嬰的。」

  「莫要忘了自己的責任……」

  「張公公放心,本官不會忘得,可付大人為大宋鞠躬盡瘁,他不應該有此結局。」

  付子嬰是真定保衛戰的大功臣,又是接替了韓琦的位置,成為了太子的老師,而官家也希望給鐵喜留一批新的臣子,才下旨意讓付子嬰入閣主政,但也為他找了一個對手,就是王志忠……

  「無論是什麼結局,都不是你我二人能夠決定的。」

  「不過,殿下仁慈,付大人一定會有善終的,但是若你跟他牽扯在了一起,那有沒有,就不好說了。「張愛停住腳步,看著王志忠一字一句的說道。

  因為張愛的表態,讓王志忠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

  誰是最了解鐵喜的人。

  不是深居宮中修養的趙禎,也不是付大人,而是眼前的太監,張愛。

  難道殿下打定主意了嗎……

  「哎,這只會對殿下的名聲……」

  「這些不是咱們該考慮的事情,別忘了尉遲江晚,王大人瞧尉遲江晚不就是一副奸臣模樣嗎,到時候就算出什麼事了,史書上也只會記載,是奸臣尉遲江晚,趁帝年幼,迷惑聖心,降罪與付子嬰。」張愛冷冷的說著。

  朝廷里,感情這個東西,最是沒用。

  在鐵喜和付子嬰關係破裂之前,張愛跟付子嬰關係好,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現在關係卻急促下降。

  不過,張愛,王志忠,尉遲江晚,乃至整個朝堂的人,都認為鐵喜要對付子嬰出手。

  幾分鐘後,張愛,王志忠二人進入了東宮中。

  當王志忠看到了坐在一邊垂頭不語的尉遲江晚,一切都已經明了,殿下召見,肯定是尉遲江晚發現情況不對,直接跑過來打小報告的原因。

  王志忠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自己因為董妃的事情,就開始向尉遲江晚逐漸開放權利。

  尉遲江晚也是一個能抓住機會的人。

  董妃逃跑事件結束後,繼而變成鐵喜的嘴巴,而後開始整合了言官,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接下來的高麗之行和賑災,還有仁政監督,讓其也有了威望,成為一個他也不敢小視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殿下對其越來越倚重了。

  實際上,王志忠在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過尉遲江晚會爬的如此之快,但他發現尉遲江晚勢不可擋之時,便多次主動與他交好,想要將其拉入樞密院之中,不過第一次卻被鐵喜給否了。

  王志忠讓尉遲江晚進樞密院。

  難道是想讓他快一點的學習如何治國,好接替付子嬰的班嗎?

  當然不是。

  王志忠迫切的讓尉遲江晚入閣,一方面是為了自己著想,他想讓尉遲江晚代替自己的身份牌,在樞密院中起到牽制付子嬰的作用。

  第二個原因就是,尉遲江晚太會和人打好關係了,哪怕是那些開始痛罵著他的官員,只要二人有了交集,關係就會緩和一些,甚至可以說是感情深厚。之前與自己交好,被自己一手提拔得孫躍就是代表人物,將其拉入樞密院之中,也是讓他能夠有所顧忌,不要跟別的官員拉拉扯扯。

  見禮之後,鐵喜也是賜座。

  坐定之後,鐵喜便問道:「王大人,我聽說,你與付大人不合,在樞密院之中,爭吵不斷,是真的嗎。「

  「殿下,這是有人亂傳謠言,臣與付大人只是在交談政務期間有一些小分歧而已。」

  鐵喜看了一眼尉遲江晚。

  「殿下,那個,臣在牆角處聽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確定他們二人肯定是吵了,而且還談起了殿下。」在一旁坐著的尉遲江晚聽完後,趕忙開口說道。

  王志忠聽完之後,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尉遲江晚。

  這傢伙的臉皮現在比城牆都要厚了。

  自己坐在這裡,還敢說這種話。

  「談起我來了,說的什麼?」鐵喜還是帶笑的表情,只是這笑,落在其他人眼裡,就有一些威脅的意思了。

  稍稍沉思,王志忠臨危不亂的回覆道:「殿下,一定是尉遲大人聽錯了,臣與付大人並未聊起殿下。」

  張愛直接皺起眉頭。

  「放肆,王志忠,召你之時,我也聽到了,你跟付大人說起殿下來,現在竟敢在君前失禮。」

  張愛的突然發怒,讓鐵喜稍稍一愣,他知道的關於二人爭吵之事,肯定是因為稅制的事情。

  這件事情在嘉佑八年初,鐵喜在跟付子嬰緩和關係的談話中,聊起稅制,並且鐵喜提出了一些鐵心源的看法,給了付子嬰也有一些見解,而付子嬰也確實敢為天下先,直接就想實施。

  付子嬰經過一年多的謀劃,制策,已經到了想要推行的時候。

  在推行之前,有兩個人要最先通知。

  一個是鐵喜,另一個就是王志忠。

  因為稅制的事情二人相吵,可看著張愛憤怒的語氣,他們二人背後似乎討論的不僅僅是這個。

  「張愛,你這是……」

  「殿下,王志忠身受皇恩,位極人臣,竟敢隱瞞殿下,望殿下重重責罰。」張愛朝著鐵喜恭恭敬敬的說道。

  這更讓鐵喜摸不著頭腦了。

  張愛平時從不插口政務,更不會對一個大臣說這種話,今日這是……

  王志忠臉色沒有絲毫波動。

  可尉遲江晚卻是掩蓋不住自己的喜悅,他雖然臉上還是一副面無表情,可眼角的輕微跳動,卻證明他很高興。

  」張愛,言重了吧。」

  「殿下,現在的王大人已經跟付大人二人沆瀣一氣,恐尾大不掉,殿下一定要儘早處理啊。「

  「張愛,休要胡說,王大人,付大人都是國之重臣,什麼叫尾大不掉,你說的有過過了。」鐵喜的臉色變了變,這張愛越說越過分了。

  張愛聽到鐵喜的訓斥,只能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殿下雖然年紀不大,但隱忍功夫要很深厚啊。

  尉遲江晚有些失望……

  「王大人,即便沒有提起我,那你們因何政務,而爭吵不斷呢。」鐵喜看向王志忠,接著問道。

  王志忠看了一眼身旁的尉遲江晚,而後還是堅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現在尉遲江晚上位不可避免,若在他與付大人兩人中間選擇,自己一定要堅定不移的站在付大人的身後。

  因為付大人不可能斗得過尉遲江晚,也只有背後有官家背書的自己,才有實力跟背後站著殿下的尉遲江晚,較量較量。

  他看向鐵喜,而後說道:「殿下,可是要付大人推動稅制改革?」

  「是。」

  「那殿下可想要殺了付大人?」

  「殺了?王大人,你在說什麼,你們今日都怎麼了,有什麼想要說的話,無需藏著掖著。」鐵喜說著,看了一眼張愛。

  張愛授意,將宮中侍奉的太監宮女全部趕了出去。

  整個大殿之中,只剩下了鐵喜,王志忠,張愛,尉遲江晚四人。

  「付大人不知變通,經筵之事,頂撞了殿下,現在殿下龍威已成,是不是想要將付大人這塊絆腳石除掉。」

  「殿下,無論哪個朝代,無論君王多有能力,若是沒有直臣,對江山社稷都不是一件好事。」

  「還望殿下三思而後定,饒恕付大人御前失禮之事。」

  「你到底在說什麼,年初那事,我確實很生氣,可那都已經過去一年了,我早就對付大人沒有半分記恨……「說到此處,鐵喜稍稍停頓,而後看了一眼王志忠。

  「王大人繼續說。」

  鐵喜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尉遲江晚,張愛,王志忠,朱進忠,韓胄乃至遠在遼東的羅守珍,都曾談過付子嬰。

  或許,自己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若真如殿下所說,為何還要讓付大人去死?」

  「賜給金銀,給與更高的榮耀,讓其改制,讓其孤臣,等到付大人將事情做完,這天下間也沒有他沒得罪過的人了。」

  「不用殿下開口,他也自身難保了。」王志忠一口氣說道。

  他拼著下獄的風險,也要為付子嬰說話。

  因為自己的位置在這裡擺著,若是自己都不伸出援手,其他的人也只會冷眼旁觀,讓付子嬰一步步走向滅亡。

  王志忠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可卻在長時間的與付子嬰的接觸下,他也產生了一些自己都沒發覺的變化。

  聽完王志忠的話後,鐵喜終於反應過來了。

  對,就是讓付子嬰去死,自己在經筵之爭後,做的事情看似對付子嬰很好,但實際上再他人看來,就是要付子嬰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