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本打算再和尉遲文逛會街。
但一個牛家村的人來找到她,說張伯家初四就要去去外地了,不知何時回,怕是初七前趕不上弄好老村長要的東西,所以老村長上門問了於若菊去向。
手藝活這類東西,他們年紀大了,學也學不會,還得看他們年輕人。
走前,站在女人邊上,尉遲文整個人都散發著相當不快的氣場:「大過年的,你怎麼比我還忙?」
「家裡有點事。」於若菊解釋,去也沒說得那麼詳細,自從尉遲文明確在她面前表達過,他倆之間不提牛家村的態度後,她也開始注意避開這個字眼。
「好吧。」尉遲文仿佛被抽空了精神氣:「吻我一下。」
於若菊:「……嗯?」
「吻別。」
「……」
「我親你,還是你親我?」他思索片刻:「你準備把我甩下,應該你親我。」
於若菊瞥了眼他身後,來來往往的人:「尉遲文,我們在外面。」
尉遲文隨手敲了下她掛把手上的頭盔:「反正過會出去,你是女俠,誰都認不出你。」
於若菊對這番說辭心服口服,同意了:「行,過來。」
尉遲文微微屈身。
女人飛快在他嘴角,靠了靠,轉瞬即逝。
「這算什麼。」尉遲文顯然不滿意,抱怨完就雙手扣住於若菊臉,強掰過來,低頭用力地,相當用力地在她唇上狠狠印了一吻。
於若菊瞪回去,但男人今天出乎意料的有力氣,她一下沒掙開,只能由著尉遲文還捧她臉,再把自己深深映入他眼底。
「示範過了,下次請這麼親,」尉遲文懶懶勾著嘴角:「更深入一點也沒問題。」
「走人。」於若菊打掉他臂膀。
尉遲文訕訕收手,只是臉上得意的小表情是怎麼也收不回了,他舔了舔上唇,似回味無窮:「於若菊,你嘴巴真甜。」
「冷是真冷。」
「甜也是真甜。」
「……」
……
回到牛家村,家門前已經站了好些人,聲音鼎沸,熱鬧得很。
張小七和她的爹娘也在其中,一瞧見於若菊,她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趕出來迎接。
她穿了件灰色的衣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幹。
「你們怎麼都來了?」於若菊從驢車上下來。
張小七回:「等你回來呢,說一會要去村口搭唱班,明早就拍咱們這唱戲。」
「這麼快?」
「是啊,真能折騰,」張小七嘆氣:「為了保住牛家村大家都操碎了心。」
於若菊將繩子系好,又問:「都請了誰?」
張小七遠遠望了眼:「王暉文說他家娃娃說,專門請了東京城裡一些老爺。」
「嗯……」於若菊把包拿回手裡:「人家願意來就行。」
張小七一臉驚喜走過來,抱住她:「我還怕你不想回來呢。」
「嗯。」
她回了後屋,倒熱水洗了手,擦了擦尚還發冷的雙手和臉頰。
再出來時,張小七已經坐在她家飯桌長凳上,她低著頭,專注的思考什麼。
於若菊走回去,在她身側坐下,卻發現她看向自己腰間的香包。
「呀,若菊,我記得你不喜歡這個啊,才買的,」張小七歪頭看她,揶揄打趣問:「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買的。」
於若菊心微微一懸,隨後又覺沒什麼可忐忑不安的,遂淡淡回了句:「買很久了,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張小七笑的不可置否。
她側頭,臉上掛著新奇的笑意:「你真準備接受尉遲文了?」
於若菊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回:「我們在一起吃了飯。」
——她本來就不熱衷於和朋友分享感情生活。
也向來如此,包括前任牛平安,他主動要求請她朋友一塊出去玩,張小七才就此知曉了他們的事情。
於若菊本身不是多嘴之人,更別說四處傾訴自己心底的想法。
而且從之前的王伯口中不難得知,張小七這姑娘或許心大,嘴巴也不嚴實。現在她正處在對抗拆遷的節骨眼上,她並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她和尉遲文的關係,怕帶來不必要的質疑和麻煩。
「就吃了飯?」張小七笑容更深,擺明不相信。
於若菊知道自己將要撒謊,可她聲線相對穩定:「他請我吃飯。」
張小七指腹在香包上摩挲:「吃飯還特意買了香包——」她舉起尉遲文那一張:「你是為了他才買的吧。」
「沒錯。」於若菊坦白,但她並不加原因,有時解釋反倒像一種欲蓋彌彰。
「所以你真的接受他了?」張小七的追問潛藏著幾分咄咄逼人:「你們倆現在感情看起來非常好啊。」
於若菊平靜地看著她:「我不討厭他。」
「嗯……是啊,」張小七把微單還回去:「誰會討厭尉遲大人那樣的人呢。」
她隱隱約約的挖苦,讓於若菊胸中升騰出一些不舒服。
但她沒有辯駁,當務之急,是把守住她已經和尉遲文的事。
她在張小七面前所表現的態度,故意表現的不在意,這樣後者也不會給她帶來多大影響。
更何況現在村裡的人,明里暗裡都認為她和尉遲文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
人們都愛相信自己想看到的,那他們就這麼認為好了。
見她神色冷淡,張小七咧嘴一笑,在她背上敲打了一下:「你別這麼嚴肅嘛,就算你真和那種大人物在一起了,我還是更希望你是因為真的愛他。」
這話倒是把於若菊逗樂了,她反問:「我不能為了他的權勢和他在一起麼。」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張小七一愣:「你不像這種人啊,再說了,我總覺得像他那樣的很難有真心的,怕你吃虧,我寧願你找個老實穩妥一點的男人。」
「小七,或許我們從來都沒有真正交心過,」於若菊忽然叫她的名字,把香包收回手裡:「不止你我。」
「什麼意思?」張小七真沒弄明白。
「你爹前天來我家,在一群人面前,明說了尉遲文喜歡我的事情,」於若菊沉聲:「但過去我和牛平安,他們怕是到我們成婚前都不知情。」
張小七一臉恍然大悟:「若菊你會不會太敏感啦,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才跟娘講的啊,你想想,我們這樣的人居然會被尉遲大人看上,還那樣緊追不捨,又不用什麼手段,不是很特別嗎?」
於若菊不再多言,她想起了張小七背後所用在她身上的「命好」——這個形容。
她唇角扯出一個清淡的笑:「你一開始已經就已經認為我是命了,不是嗎。」
「尉遲文,有權有錢。」
「我,被他看上的好命的女人。」
「他追我,是為了玩玩。」
「我有所回應,也是貪圖他的財富權勢。」
「有意思可不是這種有意思。」
「……若菊。」張小七訕訕一笑。
「以上總結,我不否認,」於若菊語氣隨意:「但從我和尉遲文有來往後,你總在自相矛盾,一邊說著怕我受傷,一邊又認為我幸運之極。我在你心裡也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不,這個說法可能有些不確切,換一個吧。」
「我可以不愛慕虛榮,但絕不能夠真和那種大人物在一起,」於若菊不急不緩:「我記得幾年前,我和牛平安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看我們的樣子,就像真的把他當成我的丈夫。」
張小七的唇角在下撇,眼神也在發涼:「你什麼意思?」
「你很早就希望我別再和尉遲文有交集,對嗎?」於若菊筆直堅信地看回去。
「我沒有這個意思!」張小七極力辯解,眼眶發紅:「你現在要為了他和我發脾氣?斷絕關係嗎?」
於若菊否認:「沒,我很平靜,也珍視我們的友情。」
張小七隻覺女人的雙目,似能端察洞悉:「那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於若菊抿了抿唇:「作為朋友,我從未對你的感情有過指點,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選擇。」
「行啊,」她利落簡單的說辭,已經激得張小七左眼滲出了淚水,她委屈地嘟囔:「我同意啊,不管你和誰談戀愛,我都不會再多說一句話了。」
於若菊又注視她片刻,抽出口袋裡的紙巾,遞給她。
她想,她已經說的很明確清楚,隨後視線轉到門口:「走吧,王大人他們過來了。」
……
班子被搭在了村子口。
戲曲是祖宗傳下來的,據說是源自南方那邊的某個地區,與大宋的戲曲風格完全不同,只要將這種戲曲的特別宣傳出去,或許就能像其他有自己特色的村子一樣,讓大人物們覺得,牛家村在未來可以帶來利益,就不會將這裡全部拆毀了。
——這是王忠思考了很久,又總結了很多保留下來的村子,得到的答案。
所以大家都很重視。
王伯的小兒子也來幫忙搭台,他很早以前就和一個班子離開牛家村了去唱戲了,基本功很好,這次村長特意將他從東京城內叫了回來。
於若菊一直在下面看著。
王忠留意到她的出現,走過來問:「要不等下結束了,我給你介紹一下?」
男人個子很高,氣質也很好。於若菊垂低了手,淡聲回:「不用。」
王忠輕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和尉遲大人在一起,背後說閒話,尉遲大人可饒不了我。」
「嗯。」於若菊回身,換了個位置,看其他人。
王忠不疾不徐跟過去:「既然尉遲大人喜歡你,為什麼你不去和他求求情呢,這種事說到底,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於若菊頭都沒回:「我說過了,但沒有用。」
王忠循著她聚焦的方向:「我挺好奇,如果尉遲大人知道這些事你做的,他會怎麼樣?」
「隨便你。」女人淡淡說道。
王忠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幫牛家村得到更多東西。」
「我做不到。」
王忠目光渺遠:「做都沒做,你怎麼知道做不到?比如在東京城裡,給牛家村的留些地方……」
「我說的很清楚了。」於若菊側目瞄他一眼:「我沒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