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告慰天靈
被嚴寒籠罩的雪原，有一座四季溫暖的奧術高塔，最中央的雲殿內，正坐著一位至高無上的城主。
嵐瑤雙目緊閉，眉頭微皺，身前霧氣凝成一面鏡子，內里隱隱約約看不真切。她咬破手指，血珠漂浮空中，滲入濃霧中，畫面漸漸變得清晰。
在一處富饒平原之上，有崎嶇山谷橫立，一金一白兩大光球相匯於山谷之內，頓時喊聲震天，廝殺不停。隨著時間推移，白色光團漸漸占據優勢，將金光壓制到極弱程度。
卻在此刻，地平線上陰雲過境，籠罩山谷，一團黑色幽光沖了進來，將白光全數鎮壓，扭轉乾坤。
在最後，嵐瑤窺見谷口處跪亡的崑崙道種，以及被封印在石頭內的木頭，畫面轟然炸裂。
「嘭！」
城主的手重重拍在座椅把手，千年寒玉製成的寶座都被震出裂紋，但在一陣光華過後，恢復了晶瑩之狀。
「把夢玄姬給我壓來！」
不一會，玄姬就被幾個巫族士兵帶上大殿，長戟刀斧架在脖子上，形勢十分危險。
此刻玄姬道法被封禁，縱然有道種的身體素質，也僅僅比普通兵種強一些，若是遭刀砍斧劈，很可能流血而亡。
但玄姬沒露出絲毫膽怯的神色，反而微笑地望著奧塔之主，輕哼一聲：「看來城主的大業不太順利，怎麼，戰場上真刀真槍打不贏，拿妾身一個柔弱女子撒氣？有些過分了呦！」
玄姬慵懶又柔媚的聲音在大殿傳開，每個字都仿佛充斥著魅惑。拿刀斧的幾位巫族，剎那間腹中勾起慾火，幸虧利用道氣壓制，否則就要在城主面前出醜了。
見到自家士兵的洋相，嵐瑤臉色更是陰沉，揮了揮手將他們遣下，只留幾個侍女待在殿中。
「可知你家的領主做下什麼惡事？」
玄姬尋了旁側的一個座位，懶散地把身子裝進裡面：「猜也猜到，惹得奧塔之主如此憤怒，必定是砍殺了幾位雪原的領主，讓您的大計失敗了。
我說過的，某些人的命運，不是神隱能預測的，您不聽。一次教訓還不夠，重蹈覆轍，怪得了誰？」
聽到此話，嵐瑤身周瀰漫恐怖的幽紫道息，將玄姬懸浮而起，她手臂輕輕抬起，隔空捏在玄姬的喉嚨處，只要輕輕一收，合歡道種將變為無頭屍軀。
「哼！」
道息散去，玄姬重新掉在座椅上，捂著脖子喘氣，眼神中卻充滿不屈神色。
奧塔之主自覺修行神隱數十年，不說臻至化境，但對世事已經看得很透徹，不會輕易發生情緒的變化。但獨獨在合歡道種身上，嵐瑤控制不住自己，有過憐惜、嫉妒、殺意的多種情感。
畢竟是奧塔之主，嵐瑤深吸一口氣，面色再度平靜，仿若雪原上永恆的冰雪，外人看不出她的絲毫破綻。
「看來你很自信，篤定自己不會死，竟然傳信讓高浩退去，否則他不會放棄寒雪城，跑去雲間郡合圍我的部隊。」
玄姬聽後，搖了搖頭：「這您可想錯了，我的確是發了求救信息。不過我家領主是個負心郎，前些日子還山盟海誓永結同心，等吃干抹淨就不管人家了。
在他眼中，王圖霸業可比女人重要得多。何況以他的手段和能力，此刻說不定正抱著哪個野女人歡愉呢，哪能想得起妾身。」
看合歡道種說得可憐兮兮，潸然欲淚。嵐瑤卻連一個字都不信，本來假意讓她傳遞信息引高浩朝腹地突襲，哪想到夢玄姬狡猾至極，全然不顧自身性命。
至於她那番污言穢語，簡直離譜。要說換個領主，嵐瑤或許會信兩人之間真有什麼姦情，一個屍鬼道種，你合歡再有能耐，又如何？
但這樣的鬼城之主確實沒有破綻，想用世俗間的規矩來束縛他，恐怕難以奏效。
嵐瑤思慮一番，言道：「高浩幾番偷襲，已經擒殺我雙塔3位城主，罪大惡極，必須血債血償。
血塔之主迪巫已經班師回城，血祭之後，他將親率大軍攻入九荒，郡內生靈，無論反抗與否皆作為巫祖祭品。」
玄姬愣了愣，反而笑道：「雪巫塔怎麼比我魔教還心狠手辣，我們殺人也不會涸澤而漁，反倒是發展信徒。血塔倒好，直接來個斬草除根，這麼做就不怕天怒人怨，周遭所有勢力圍攻？」
這番反問，嵐瑤沒有吭聲，眼神堅定又可怕：「你不懂，有些大業，必須得有犧牲。我、他，甚至雪原的所有人，都需要付出。」
玄姬言道：「我確實不懂，魔教的人殺伐果斷，隨性又自大，哪管之後的洪水滔天。反倒是您這般糾結，倒是讓我奇怪，是什麼大業能夠改變一個人的信念？」
嵐瑤瞥了眼玄姬，發現她眼中純粹又天真，惡念殺意輕描淡寫，似乎一切殺戮在她眼中都不過如此。從某種程度上說，魔教確實是瘋子集合地。
「你這種瘋子，的確適合血祭，可笑我之前竟然起了惜才的念頭。
迪巫即將返回，今日就派遣押送隊伍，將你送至血塔。」
玄姬無所謂道：「終有此劫，只是早晚罷了。至於我說的話，不過是直率點，不像奧塔藏著掖著，明明已經背叛祖制，還要道貌岸然的找個藉口，我最討厭這種心口不一的人。」
嵐瑤眼睛微微眯起：「有人在你面前抱怨？」
玄姬不語。
嵐瑤言道：「不用你思考這些事了，到血塔就是你最後的時光，沐浴更衣後就上囚車吧，我親自送你去祭祀。」
玄姬作揖：「妾身倒是倍感榮幸了，死前也能有奧塔之主送行。」
在玄姬即將走出大殿時，嵐瑤又問道：「你真的相信高浩會來救你？雙塔的實力別說九荒郡，就算數郡聯合都沒有機會。」
玄姬卻沒有停步，繼續朝外走去：「神隱道種，您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何必再來問我。
既然選擇相信，就信任到底。這麼看來，您還是有些不自信啊。
女人要相信自己的魅力，那群臭男人才會對你珍惜。
哈哈哈哈！」
大笑聲傳出殿堂，只留下靜坐在座椅上的城主，看不清她的臉色。
輕輕揮手，幾名婢女便退了下去，前往玄姬住著的臥室，看看是誰在散播「閒言碎語」。
奧塔的傳承一直是偏向溫和的巫術派系，縱然身為奧塔之主，簽訂契約共圖大事，但暗中反抗的人仍然很多。
像韓鹿這等怠工者，選擇駐守城池，還算是溫和一派，甚至有些城主已經擁兵自重，不聽調令。
嵐瑤隱隱有些擔憂，雙塔勢力穩固，百戰百勝時，自然不會出現反對的聲音，即使有也能迅速壓制。
但現在雲間城謀劃失敗，損失3位城主，已經有了動搖根基的前兆。幸虧雪林地大捷，迪巫幾乎占領郡地全境，聲威赫赫。
此次祭祀，就是要利用軍功來鎮壓一切，壓服所有不滿之人，再將魔血氣運之女，也就是合歡道種玄姬作為祭品，奉上祭壇，重現巫祖血脈。
不需要再勸說或其他安撫，只要巫祖血脈出現，那就證明雙塔的決策是正確的，不論誰反對，在強大的實力面前，都無濟於事。
雪原巫族必須要前進，決不能在她這一代消亡。因此嵐瑤就算付出一切，違背祖訓，也要搏一條生路出來。
當所有人退去，嵐瑤撫摸旁側的副椅，那是血塔之主迪巫的座位。她的臉色在陰影中變化，時而期待，時而憎恨，又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複雜又糾結，最後化作一聲嘆氣。
「哎！」
……
在斷崖山戰勝敵人後，所有寶物都被高浩拿走，朝北豁之谷趕去。隱山眾將則遣兵回山，所有看到這支部隊的聖武殿生靈，都興奮非凡。
在隱山後方，一處偏僻的山洞處，那裡埋葬著歷代的宗主。最前面則是新動土的墳丘，裡面葬著山主。
林鶴與地翁，及守衛的幾名道種皆返回此地，先是朝墳丘拜了拜，隨後取出被泥土封印的木頭。
「山主大人，此番斷崖山大戰，我隱山得天庇佑，受九荒郡領主及時支援，戰勝強敵。斬殺崑崙道種，並擒獲殺害您的罪魁禍首即墨道種。
此次來祭，將他的頭顱帶至此地，殺他以慰您的在天之靈。」
說罷，地翁便解開其上的土之封印，吳鋒木頭口鼻中的泥土紛紛吐出，漸漸恢復神采。
林鶴舉起一桶水，澆灌在木頭之上，將污穢徹底沖刷乾淨，也讓吳鋒冷靜一番。
畢竟是血肉之靈，失去身體及氣海，縱然即墨道種掌握最高超的墨工之術，將核心器官凝聚在木頭，得以金蟬脫殼，損耗卻依舊存在。
此刻的木頭明顯枯萎了許多，內里充斥著排異的血肉，連同泥土一起被沖刷出去。
眼珠開始轉動，四處瞅了瞅，吳鋒看到墳墓上的名字，頓時明白自身的糟糕處境。
「別殺我！我還有作用，我知曉血塔內的諸多秘聞，還有之後雙塔的謀劃。你們雲間地不過是順帶的戰略地，真正的目的並非在此。
只要把我放了，我可以回去交上贖金，還有大量資源。」
然而周圍隱山眾將沒人說話，依舊自顧自地祭拜，對於吳鋒的歇斯底里根本不在乎，也不回應。
「你們殺一個道種，完全沒有意義。我的寶物也被拿空了，但在雙塔處我還能拿出一些，作為贖金。
對了，我還可以給你們製作工具、靈械，有了這些，你們就能抵擋雪原大軍，增加自己的存活率。」
不想聽他呱噪，林鶴上前用一塊抹布堵住吳鋒的嘴，施加了特殊的封禁，對方便只能支支吾吾，不能言語。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利益來衡量。山主之死是他們所有人的痛，吳鋒雖然是雪原的執行者，卻也是最直接的推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地翁走上前去：「此祭英靈，不肖後輩敬上。」
將吳鋒的木頭封禁後，留下孔洞，徹底埋入土壤中。失去道法支撐，又被困了好幾天，吳鋒已經沒辦法維持木頭的特殊生存。
被葬入到土壤中，初始還能大喊大叫，很快聲音便淡了下來。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最後只剩下嗡嗡的求饒，直到徹底湮滅。
所有隱山眾人齊齊一拜，露出釋然的神情。
「林鶴，你挑選一些人，給高浩領主把資源送去。除了之前雙方商議的資源，還有我在斷崖山承諾之物，齊齊收集起來。」
聽到地翁發話，幾位沒有前去參戰的道種面露遲疑，木石也就罷了，稀有資源可是連隱山都稀缺的東西，一次性送出這麼多，有些心痛。
但所有參加過斷崖山戰役並活下來的統領，沒有一個反對的。唯有親自感受生死之間的大劫，體驗當時的絕望，才曉得隱山的救世主是誰。
當高浩提起他聽令郡主時，大家心中懷有的唯有敬畏。到了生死之刻，誰還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名義，誰的實力強，誰就是霸主，古往今來不變的道理。
如今隱山勢弱，如果能夠與一個強大的領主結盟，起碼保證在危機時刻能有人來支援，這就夠了。
至於仙朝強兵？呸！什麼東西。再晚來一會恐怕都能給大家收屍了。
於是離開祭祀之地後，隱山眾人開始互相交談，講述此次大戰的始末，雲間城的名聲徹底敗壞。
之前還有人對他們心存幻想，此時則全無好感。
林鶴得到地翁的命令後，便召集各位道種，讓其他地區的負責人運送資源。
雖然聖武總殿有資源存儲，卻還是有部分欠缺，需要貿易或兌換。這種交易總體上是虧損的，隱山願意多出稀有資源，可見其對高浩的重視。
林鶴知曉郡主只身前去雲間城，雖然他與雲聶乃至交好友，也明白曦婭心中所想，但他並不建議對方前去。
雲清的野心比想像中的還要大，曦婭或許想著有之前情面，不至於太過難看。但斷崖山一戰，雙方幾乎處於撕破臉皮的狀態，雲間城還會像從前那般虛與委蛇？未必！
雲間城最想要的，就是郡地大亂，有可乘之機，能夠藉此機會統一全郡，現在被高浩破滅，恐怕有些生氣。
林鶴沒有猜錯，郡主踏入雲間城瞬間，就被管制起來。雖然沒有搜身或強制關押，卻被接到堡壘中，變相的軟禁。
而在夜晚時刻，則會有一場特殊晚宴來迎接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