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禍水東引
雖是夏日，原村邊緣處的大院卻十分陰涼，靠近牆角處立著一顆高大槐樹，遮蔽整片區域。
「讓讓，讓讓！」
兩個漢子抬擔架前行，上面披著白布，打開朱紅大門。
院落很寬敞，空地卻不是很多，人很多，密密麻麻，卻都是死人。地面擺放整齊的棺材，將入殮的屍體存放其中。
「別再往裡運了，康莊都快放不下。」
若是抬頭看，則見到大院門上掛著一枚牌匾，風吹日曬漆色幾乎掉乾淨，只能從工藝窺出往日輝煌。
「哎，都是些苦命人，死了安靜，或許比活著好。」
「這是在枯井裡發現的屍體，有村里人認出來，是前幾日跟隨進入府衙的男子。」
「進仙衙里？我還以為他被大人物看中了呢。怎麼幾天不見就死了。」
「別看了，別看了，有點……」
話還沒說完，白布便被撩起。
那是何等悽慘的景象，整個軀體沒有一處是正常的，青一塊紫一塊，手腳被彎曲扭轉，十指斷裂血液早已流干，皮肉呈現灰白之色。
微微一動，下巴張開，口裡空洞洞的，舌頭齊根而斷。
「嘔！」
即使是見慣死人的搬屍工，也忍不住一陣反胃。
「那個誰，高大，去把他運進去。」
從院中走出一個身材瘦弱的青年，渾身包裹在厚厚麻布之中，即使炎熱白日，他都沒有脫下，顯得十分古怪。
此人麻利地走上前，為亡者遮蓋，隨後運進院。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畏懼與反感，只是很平常的行事，盡職地工作。
最近原村遭遇禍端，詭異之事時有發生，康莊超負荷運作，因此多雇了幾個人，青年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似古怪，幹活卻十分勤快，要的酬勞也少，老闆便收留下他。
怪異一點沒關係，若沒毛病誰會願意來此地做事呢？和死人呆在一起，就算知道他們不會詐屍，也有些晦氣。
外面忙的熱火朝天，屋內卻討論著轉讓事宜。誰能想到竟然有人願意收購康莊，價錢還不少，足足300靈玉。
院主本來是宗族祭祀，好心停放屍體。現在原村每天都在死人，特別是魔教邪徒出現後，人死的都十分悽慘。
等屍體運過來，又是大熱天，簡直沒法處理。院主本來就不堪重負想要關停此地，想不到有人願意花錢買，要求便是留下之前的人手，別大肆聲張。
好傢夥，這院子當個寶貝呢，還聲張。
談交易之人也是村里曾見過的主，不會有別的懷疑，院主拿了錢喜笑顏開的離去。這鬼地方愛誰待誰待，他是準備離去。
聽說九荒城重新打通連接各地的通道，他準備離開是非之地，到一個安定的城池避避禍。
他走到院子中，和夥計交代一番，便撒手離去，頭也不回，留下神情麻木的夥計，繼續手頭的工作。
想不到新老闆十分慷慨，讓大家提早下班，只要太陽落山就不用忙活，薪酬依舊。
夥計們麻木臉面才漸漸有些神采，本來不調整他們也不會有怨言，即使之前從早到晚，甚至與屍體待到深夜，起碼是份穩定工作。這年頭，有活干已經是人上人。
待日薄西山，所有夥計提前離去，院落陷入陰暗，靜謐的讓人發慌。
關上大門，掛起白燈籠，牆角泥地里傳來響動，一具具白骨骷髏從地下爬出，握著骨制武器，守衛它們的主人。
「大人！」
活人與亡者皆朝院中青年拜服，神態肅穆極為恭敬，正是幹著髒活累活的麻布夥計，除了高浩又能是誰。
有四個活下來的護衛，領頭之人正是白日裡談判的老闆，名為吳康。乃沐真手下一員，腦子算是聰慧的，就挑選他暫時代替李斌的位置。
至於李斌去了何處，為何不回亂石崗。高浩也不計較，之前見其表現好，特意說為他解除詛咒。可時間依舊不寬裕，再有一周就到約定時間。
至於李斌信不信，有時候假的比真的還要讓人畏懼。藉此機會或許能引出幕後之人，就完全值了。
院中屍體，他讓白骨兵在院中挖下深坑，齊齊埋葬其內。只待二階兵營義莊建成，就可以盡數轉換，畢竟鬼城建築，沒點屍骨怎麼成？
何況現在亂世當道，將屍體送來此地，幾乎就沒有想好好安葬的，只是想得個名正言順，不違背仙朝律法，到時候有人作證。
畢竟仙朝對生死界限十分謹慎，若是編戶之內莫名失蹤人口，不服勞役，乃大罪。
高浩撩開白布，手臂幽暗鬼魅躍動，頓時院中陰風四起，腐朽味撲鼻而來。那具被折磨不成人形的屍體，關節骨頭都被敲碎，一團爛肉詭異的站了起來，枯萎眼球凝聚著生前的憤恨。
魂御之術，作為屍鬼目標，算是個加強版二級生物，幾乎能媲美殭屍的屬性。
至於為何選擇他？
理由很簡單，仙朝之錯，同樣需要付出代價。
不過高浩沒有心頭一熱就去找對方麻煩，不說暗處還隱藏著兩個魔崽子，就算此次帶兵的部隊，實力也極其強大。
18個道兵，3個神弓手，帶隊之人更是精英神弓手，也就是往日裡野外站著很拽的頭目，能夠有攻擊+1的微弱加成。
如果說白骨兵在一階的名聲是伴隨魂招而起，越打越多亡靈天災。那道兵就是完美的血肉巨盾，攻防皆高，傷害不差，若非在速度上略有瑕疵，簡直就無敵。再配合上強勢的神弓手，發射靈木之箭，乃仙朝前期發育掃野的最佳搭配。
硬要說他們有什麼弱點，征伐移動速度可能會差些，再加上沒有道種帶隊，發揮不出兵種特色。
仙朝兵種和鬼城不同，他們皆是人族經過艱苦訓練而成，像是戰爭機器一樣。也就是說他們保留智慧，會受到士氣這種獨特屬性的影響。
因此仙朝有專門神通來提高整支隊伍的士氣，若士氣高漲還會觸發意想不到的效果。
魔教則完全相反，他們癲狂無序，能夠讓敵人陷入恐懼之中，往往對敵方士氣造成極大影響。
當然，在仙者無敵中士氣並沒有被標明，很難界定，只能依靠寶物來觀測，或者道種等級高了以後習得明察秋毫，才能量化天命、士氣這等附加狀態。
卻難不倒高浩這骨灰級大神，光憑近日來的形勢，以及這支部隊所作所為，他就能肯定對方士氣不高，甚至十分不情願，否則也不至於泄憤殺人。
仙朝帶隊首領名叫途歡，占領原村之後首先做的便是收集資源，搶奪集市，搞得現在人人自危，根本不敢交易。
聽說沐真死後留下一批資源，對方就十分眼紅，卻找尋不到去向，因此事便將村長家族殺戮一空。這樣的隊伍，簡直比魔教還要殘忍。
高浩倒也見怪不怪，雖說此幕仙朝乃正統，可龐大仙朝並非是一個完善的集權整體，更像是分封制的王國。由最強大的神庭作為中樞，其餘小勢力散在各地，拱衛仙朝之相。
其實一個勢力能否成長，和它所處地形時代有極大關係，像魔教發源興盛的場所，肯定不在神庭控制的最核心之界，也不是洞天福地這等秘地。反而是邊塞荒涼之所，仙朝人手不足的地盤，由仙朝小爵控制的荒地。
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盤，領主一言九鼎，治下百姓自然活得辛苦。這等窮山惡水，魔教理念也不再驚世駭俗。
活都活不下去，不做人，反做魔，又有何妨？
幾日來多番打聽，高浩終於把自己所處的地理位置搞清楚。
原村是九荒城治下的一處領地，像這等小村鎮，還有起碼八處，且基本都要比此地富裕。若非離村子不遠處有一未經探索的石礦，恐怕都沒人會理會此地。
所謂未經探索，其實就是確定的石礦，只不過內部野怪盤踞沒能清理，採礦不便。即使這樣，原村之人也在石礦外圍採到不少輝石，這便是之前沐真能夠掏出大量輝石兌換的緣由。
有石礦，就十分適合鬼城發育，大量木石需求，最需要的便是木場和石礦。如今看來將鬼殿建造在此，也是歪打正著。
在經歷幾天的清理資源後，高浩徹底砍完靈木，積累至8木的資源，比想像中還要多些。然而建造義莊的關鍵輝石，卻斷貨了，空有靈玉卻沒辦法建成義莊，簡直難受。
關隘便是九荒城來的仙朝兵士將資源控制住，防止流通，讓他短期內無能為力。
他甚至一度想要先搭建鬼市，再從鬼市換取資源，來獲取輝石。不過這個想法剛從腦袋中生出，就被他掐滅了，實在是不靠譜。
鬼市看起來願景十分美好，能夠隨意調配資源，畢竟前期限制勢力發展的最大桎梏就是資源缺失。實際上誰用誰知道，想在前期鬼市換資源，純粹冤大頭。
就拿原村市場靈玉和靈木輝石兌換比來說，1500:1，看起來算高的吧。真要在單一鬼市中兌換，恐怕十倍都有可能，畢竟鬼做生意可不含糊。
建造鬼市大概率是作為前置基礎建築出的，再有就是鬼城特有的一些物品交易，否則只有一城的情況下，高浩建都不會建。
義莊的輝石還是要落在原村，甚至去打劫仙朝隊伍，否則難以集齊。
途歡等人來原村根本不是守衛一方，而是要進行資源轉移，看來九荒城形勢不太妙。即使閉關封城，也堅持不了太久，才需要收集大量資源。
仔細思索一番，高浩卻回憶不起東極地有什麼大的變故。實在是當年他的舞台太大，在魔血竊賊開幕時就已經是一方諸侯，自然不會關注這小小荒城。
照目前收集的情報信息來看，九荒城算是個擁有三本建築的小勢力，在魔血狂潮下很快就會被淹沒，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既然是註定消亡的勢力，那他推動大勢前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至於他之前謹慎考慮仙朝反撲，如今看來不太有可能，起碼九荒城範圍內是難了。
暗月高升，經過大半夜的忙活，死人墓地處理好，該輪到活人了。
他經過多方打聽，原村有一處叫做卿鳳樓的勾欄之所，有外地來的美人，最近十分火爆。若是尋常人聽聞，或許會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
高浩自然也笑了出來，只不過是針對夢玄姬的。未來淵陵夢主，必定就藏在這小小青樓之中。
事實上夢玄姬操縱力不錯，卿鳳樓周邊治安很好，也是大家願意醉生夢死的前提。高浩卻不想讓對手如此輕鬆，既然已經出手針對鬼城，這次該輪到他還擊了。
他朝吳康問道：「確定那人今夜會去卿鳳樓？」
吳康篤定道：「大人放心，他白日多次詢問，早已難耐，必定會去那溫柔鄉。」
高浩點點頭，十分滿意。
他打開朱門，帶著剛甦醒的屍鬼，5隻白骨兵，向門外走去，隱匿在夜色之中。
夢玄姬畢竟還未成為道種，她控制瘋屠的手段大概率來自合歡的天賦神通。安定本就不是魔教擅長，等卸下這層偽裝，她會怎麼辦？
既然暫時無法得到輝石，那就將水攪渾，將大家都拉上桌，各憑本事。
於是平靜夜晚發生一件離奇之事，載歌載舞的卿鳳樓，懸吊起一具赤果男屍，讓早晨本來興致勃勃的傢伙們頓時一個機靈，紛紛逃離煙花之地。
更糟糕的是，死者被認了出來，正是前幾日橫衝直撞，來自九荒城的仙朝兵衛。雖然不是那罪魁禍首韓克，卻也是為虎作倀之人。
原村畢竟是九荒城統領之地，仙朝衛兵更是跋扈慣了，誰想有朝一日，竟然被吊在橫樑之上，如此羞辱，簡直離譜。
沒人感到快意，凡是見到這一幕的百姓，心中都是一驚，這下麻煩大了，來自仙朝的大人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否則怎麼維持威嚴。
可惜那些溫柔可愛的嬌娘，在那群殺人不眨眼的道兵面前，再搔首弄姿都沒甚大用，它們純粹是戰爭機器。
然而與預想的不同，從半夜事發到清晨矚目，繩索從橫樑割斷，屍體落在樓門前。
府衙中的道兵們始終沒有動靜，像是不知曉此事一樣。
雙方陷入詭異的寂靜。
直至樓中有人走出，牽來一匹馬，將道兵屍體拖上去，向府衙行去。
這人十分眼熟，正是李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