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說什麼,尤里安?」
望著臉色蒼白的尤里安,看著那一縷縷白霧從他的身後蒸騰而上,消散在空氣中,
阿卡麗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灰色水晶,再次抬起頭時,眼中已經是水霧翻騰————
「你要...要離開我了麼?」尤里安不知道女孩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可阿卡麗好似在心中認定了這個理由一般,掙扎著就要將灰色水晶還給尤里安,遇到尤里安推拒的手,女孩心中更是確信了一般,突然變得執拗而暴躁,空著的手掙扎著抓在了尤里安的手上,鼓足全身的勁兒咬著牙關將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硬生生將尤里安贈予的灰色水晶又塞回給了他,然後對著面前的男人大吼道:
「尤里安!你別想甩掉我!不可能!」髮鬢散亂,阿卡麗的雙手抓著尤里安的前襟和肩膀,
從床躍起的女孩就好像一頭張牙舞爪的小獅子,可眼中流露的卻不是擇人而噬的凶厲,
而是恐懼、憤怒、不舍、慌亂,諸多情緒不一而足。
而尤里安,握著那塊去而復返的水晶,臉上也是滿滿的無奈,他想說自己並沒有要借著這枚符文『一刀兩斷』的意思,
可看著女孩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他又不知該如何才能安撫下對方。
而與此同時,心底之中也有一道名為感動的溫流在流淌,
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了女孩對自己的真切在意,
『在人生的路上,有這麼一個在意自己的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尤里安在心中感嘆著,
同時,他也放下了所有的抵抗,任由女孩死死攥著他的衣服,憤怒著一張臉大聲的罵著他,
什麼『大騙子』,什麼『玩弄人心的魔鬼』,尤里安都一一照單全收,
一直到女孩說的口乾了,累了,
他才默默的抬手從床頭抓過一個水囊,遞給了阿卡麗,
在女孩『噸噸噸』的將水囊里的水全部喝乾後,看著阿卡麗,尤里安小心的開口道:「夠麼?如果不夠,桌子那邊還有。」
「不夠!永遠也不夠!」沒好氣的瞥了眼滿臉『討好』似的尤里安,阿卡麗丟開了抓著衣襟的手,氣哼哼抱著雙腿坐回到了床上,再也不看尤里安一眼。
清涼的水不僅解了沉睡兩日的乾渴,也澆熄了她的怒火,再加上剛剛那一通肆意的發泄,阿卡麗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究竟做了什麼,
抓著一個男人的衣襟,大聲痛斥他是『壞蛋』、是『魔鬼』、是『負心漢』,
???
這都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麼?!??
如果蒙住眼睛只聽說出來的話,即使說是一個怨婦在大倒苦水也不會有人懷疑半分,
可剛剛握住水晶的那一刻,阿卡麗腦海中確確實實滿是『尤里安要離開自己』的念頭,
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尤里安似乎從沒有說過要離開的話,他只是把那枚蘊含空間之力的魔法符文交到了她的手中,
可為何剛剛那一刻,自己卻好似被引動的火山一般無可抑制的爆發了呢?
為何在他的面前,自己會如此控制不住情緒?
阿卡麗心中隱約有一個答案,
可那個答案,只是一想就讓她瞬間慌張到不知所措,只能將腦袋埋入了膝彎,借著垂落的亂發遮掩住臉頰上漸漸升起的暈紅。
不過即使不談那個有些『羞恥』的答案,阿卡麗還是意識到了,如今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重到只是有了『他要離開』的念頭,就已經讓她滿心恐懼。
『我被俘獲了嗎,媽媽。』
低頭抱膝坐在床上,尤里安看不到女孩的表情,自然也不會知道女孩此刻的心中所想,
但他卻知道,梅目要救,世界符文的水晶,也是要給的。
從椅子上起身,坐到了床邊,尤里安伸出手來,在短暫的猶豫後輕輕落在了女孩的背上,
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女孩的顫抖,但卻沒有再如剛剛那般暴躁,
似乎是剛剛的宣洩耗盡了女孩全部的力氣一般,
『這也好。』
稍微發泄一番,對誰都好,不是麼?
別人不知道,可尤里安卻很清楚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心中究竟積壓了多少的負面情緒,
家鄉處在在戰火之中,母親又被關押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牢,等待著冬月最後一日的公開問刑,
孤身一人遠離家鄉來到敵國的土地,每日都要在救出母親的思緒中煎熬,而異國的人又對她這樣一個艾歐尼亞女孩懷著敵意與審視,
為了能拿到一份大地牢的秘密地圖,阿卡麗這些年裡不知做了多少違心的事情,殺了多少與她無關的無辜之人,
就如她在夢中啜泣哭喊的那句「回不去了」一般,
阿卡麗已經與自己的心背道而馳,墮入了黑暗之中,
為了救出母親,她已經賭上了一切,
母親,就是支撐她堅持到現在的唯一信念。
『不過從今以後,請允許我做支撐你的第二根柱子!』
輕撫著女孩的後背,尤里安眼中有著淡淡的柔波在流淌,
他雖然沒有撐開天地的偉岸身軀,可為自己的唯一的『朋友』支撐起一片立身之地,
「是我義不容辭之事!」
喃喃出口,突然的聲音驚擾到了女孩,讓那嬌小的身軀又是一顫。
尤里安的掌心熱乎乎的就好像一個大暖爐,而情緒翻湧之時,更是有淡淡的生命能量逸出,順著掌心傳入了她的身體,讓埋著頭的女孩心中又羞又怒,
早不知將尤里安這個『混蛋』罵過多少遍了,可心底卻又貪戀著那一分火熱的溫柔而遲遲不願打破。
尤里安既然出了聲,阿卡麗也就自然而然的輕輕動了動身子,擺脫了尤里安的手掌,轉頭回望,一雙美目似嗔似怨:
「還沒摸夠嗎!」
「呃...」低頭看了看手掌,尤里安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想要揉揉鼻子,可手剛剛舉到面前,他又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在女孩的注視中訕訕的將手放了下去,同時轉移話題問道:
「好些了麼?」
「不怎麼好!」白了他一眼,女孩忿忿的話讓尤里安臉上尷尬又多了幾分,
只能假作沒聽見一般正了正顏色對阿卡麗說道:
「可以聽我說幾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