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面色不改,在銀色的月光下,手中的長劍沒有一絲猶豫,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劃向黑衣人的脖頸。
「嘖!」黑衣人一眼就看見尤里安眼中的堅定與自信,心中暗恨,率先變招,在長劍即將觸及自己身體的一剎那劍尖橫擋,腳步變幻。
「鏗——!」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一長一短兩柄劍撞擊在一起,兩人身體同時一窒,尤里安收住腳步,長劍回擺,鋒銳的劍刃在短劍的劍刃上划過,帶起一連串的火花。
「鏘——!」
雖然是拼命,但是尤里安心中明白,他只要拖住來人,等到家中其他人趕到支援,黑衣人就插翅難逃,所以在用瘋狂的搏命攔下了黑衣人前進的腳步後,尤里安陡然變招,長劍卷著風勢,試圖牽制住黑衣人的腳步,讓他不能脫身。
黑衣人眼見尤里安變招,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聽著身後傳來的呼喊聲愈發的靠近,心中焦急的同時又暗暗憤恨。
他原本想用瘋狂搏命的架勢嚇退尤里安,然後趁機脫身的,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對面這位米力西爾家族的嫡系族人,在與一名不知身份的刺客戰鬥之時,竟然抱著以命搏命的架勢。
此行的任務已經達到,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受傷的,所以面對尤里安瘋狂的一擊,他無奈之下也只能率先收手抵抗。
只是對面這個小子卻也不是一個完全的莽夫,在逼得自己收手抵抗後,立刻就變招,改拼命為纏鬥,目的無需多說,一定是為了等米力西爾家武士的趕到。
自己孤身一人,還被纏住了腳步,如果真的不慎被俘,恐怕不僅一生的名譽毀於一旦,就連家族親人也會受到牽連,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這兒,黑衣人登時就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拼著受傷,也要從這裡逃出去,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尤里安攔下攻擊後,欺身而上,長劍直刺向黑衣人的要害部位,黑衣人卻是腳步連退,手中短劍格擋,僅僅一擊,兩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種詭異之感。
好像...兩人拿的都不是慣用武器?
不由得兩人心中不這麼想,實在是場面太過詭異,持長劍的尤里安試圖近身纏鬥,持短劍的黑衣人卻下意識的想要保持距離。
但是僅僅一瞬間,兩人就回過了神來,尤里安藉助體內爆發的力量,速度快了三分,拉開距離,黑衣人反手斜刺,身體欺身而上。
兩人手中一長一短兩柄劍在空氣中連連碰撞,發出「鏗鏘」的聲響,在凹凸不平的房頂上輾轉騰挪,你來我往。僅僅只是幾次交鋒,尤里安心中就明白了,這個黑衣人的劍術十分的高明,劍術靈巧,精準,攻擊時迅疾,防守時又讓自己有種無法下手的感覺,自己雖然憑著速度能勉強纏住他逃跑的腳步,可是一旦他決定攻擊自己,自己又不自覺的落入了相形見絀的境地。
只不過他也沒有太過失望,畢竟劍術不是他的主修,雖然父親自小就教授自己與銳雯兩人劍術,但是當時的自己一門心思並沒有放在這上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而銳雯卻是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加上她的天賦,很快就拉開了差距,自己也被父親批評。而這也導致了惡性循環,讓自己對劍術更加提不起興致來。
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修煉了好幾年,即使在成為杜克卡奧將軍的手下後,做任務與訓練用的都是匕首,但是一旦拿起了長劍,依靠著往日用匕的經驗以及自小的耳濡目染,也有不錯的水準,但是比起對方而言,差的就有些多了。
而隨著兩人交手次數的增多,尤里安心中卻起了疑惑,對方的劍術,一招一式總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壓著他打,處處占先的方式,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他經歷過的生死搏鬥確實沒有多少次,只是此時激鬥正酣,沒有空閒細細思考。
「刺客在這裡!」屋頂上的打鬥聲終於引來了米力西爾家族武士,隨著圍在房屋下面的僕從大聲的叫喊,以肉眼可見的,幾個武士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兩人的位置沖了過來。
「少爺在這裡」又有僕從大聲的叫喊,隨著人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威嚴的聲音響起,
「纏住他,阿薩斯,別讓他跑了!」泰瑞里斯一臉陰沉,身上簡單的穿了一件單衣長褲,披著一件紅色大氅,遠遠的望見兩人在屋頂打鬥,一邊衝著尤里安大喊,一邊指揮著家族的武士向牆上爬去。「小心點,別傷了阿薩斯!」
刺客眼見來人越來越近,自己卻又無法擺脫尤里安的攻擊,登時心中發狠,也顧不得隱藏了,靈巧的短劍在一次格開了尤里安的攻擊,手腕微微一抖,腳下發力,整個人好似一道流光一般,刺向尤里安的胸膛。
一瞬間,尤里安眼睛陡然瞪大,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幻覺之中,時間仿佛慢了下來,眼前只有這一柄短劍,帶著靈巧、迅疾的鋒銳,將尤里安的攻勢打斷的同時,又讓他感覺無法抵擋。
對,就是無法抵擋。
尤里安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情景,往日拼命,即使對方人數在多,攻擊再猛烈,自己心中依然堅定無比,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何,竟突然升起了一種無法抵擋,無可匹敵,只能束手待斃的感覺。
而這一擊,又是那麼的平淡無奇。
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尤里安雖然經過了好幾次的廝殺,更有一次差點身死,但是他面對的大多數敵人都是軍人,一招一式之間都是大開大合,有跡可循,並沒有與黑衣人這樣的劍術高手交過鋒,唯一的一次與泰隆的對決,還是被一擊秒殺,毫無體驗可言。
所以初次遇到這種攻擊,尤里安一時間竟然陷入了迷茫。
猛一咬舌尖,尤里安清醒過來,臉色大變,拼命的想要移動身子。從腦中下達的指令瞬間傳達到手臂上,傳達到手指的末梢,傳遍了整個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可是自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身子不管如何移動,如何閃躲,這一擊都堅定的,一往無前的,朝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刺來。
快,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自己竟然誤以為出現了幻覺,快到眼睛看得見,大腦有了意識,精神有了反饋,但是身體依然來不及做出任何,哪怕手指微微抖動的反應來。
尤里安目眥欲裂,張的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一寸一寸向著心臟刺去的劍,以及那持劍黑衣人自信而堅定的目光。
那目光刺入了尤里安的眼中,仿佛在嘲笑他的努力。一瞬間尤里安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絕望,作為一個先天身體條件差的人,這一擊給他的感覺就是,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永遠無法達到,就好比天才與普通人一般,天才只用一年就能達到的高度,普通人也許用一輩子也無法企及。
一瞬間,尤里安陷入了無限的迷茫與自我否定中。
難道我的努力都是白費的嗎?
難道我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普通人?
難道我真的努力一輩子也無法匹敵那些天才?
難道我真的一輩子都追不上銳雯的腳步嗎?
難道我只能看著她依偎著別人幸福的笑嗎?
是吧?我不是一個天才,我也不夠勤勞,我的天賦比起銳雯,比起卡特琳娜,比起泰隆,差的太遠了。
甚至比起杜克卡奧將軍手下的那些二三流的刺客,都有所不如。
我再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放棄吧...
短劍一寸一寸的逼近尤里安的心臟,尤里安眼中儘是灰敗之色,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歉疚,可是隨後就被堅定所取代。
為了家族,為了家人,我必須如此!
死吧!
...
在劍鋒刺破肌膚,刺入心臟的前一刻,尤里安的眼前飛速的閃過一幕幕的畫面,
是誰?
讓我干最苦最累最髒的活?
是誰?
在我站在他們的身邊的時候卻當我不存在?
他們都圍在我的身邊,嘲笑我,拿著鄙視的眼神看我,他們都瞧不起我。
我怒吼,我憤怒,我不甘,可是我卻沒有他們的天賦優秀,沒有他們的身體健壯。
比起他們,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
不,不是這樣的!!!
我想起來了
比起他們,我還有一顆不怕死的心
我只有一顆不怕死的心,那麼...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念頭出現的瞬間,尤里安的精神深處,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亮起一道霧蒙蒙的光芒,緊接著破碎開來,眼中流轉的青灰色在一瞬間仿佛凝固了,接著,瞳孔深處,仿佛有一個灰色的小點出現。
小點出現的瞬間,便覆蓋了整個瞳孔,並以其為中心,出現了無數道裂紋,瞬間遍及整個眼球,如果黑衣人現在注意,一定會驚恐的發現,尤里安灰色的瞳孔周圍,眼球仿佛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在短劍刺進心臟的前一瞬,尤里安的身影模糊了起來,在他的注視下,短劍猛然刺了個空。
黑衣人瞳孔猛然放大,心中警兆陡生,瞬間做出了一個最正確的決定。將自己的精氣神提升到最大,憑藉著直覺做出的判斷,身子後仰,手中的短劍回撤,擋在了胸前。
「刺啦————!」尤里安模糊的身影向左瞬移了半步,左手的長劍斜斜的從胸前撩起,以他無法反應的速度自右至左分毫不差的划過黑衣人的身前,一瞬間,布帛發出了破裂的聲音,一抹鮮血陡然飛起。
而在長劍划過的同一瞬間,尤里安的右手詭異的出現在了黑衣人面門出,手掌中一柄小巧的匕首泛著幽幽寒光。
「刺啦——!」黑衣人腦袋竭力的向後仰,在間不容髮的距離錯開了尤里安的攻擊,隨著又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尤里安陡然愣了下,破碎的雙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與明悟,手中的攻擊不由得遲滯了片刻。
「機會!」
黑衣人按捺住心中的驚恐,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瞬間,忍著胸前傳來的疼痛,持劍的手腕微微一攪,同時身子一矮,從尤里安的身側一抹而過,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竄了出去,僅僅是幾個起落後,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
燃燒著的巨大的遠古遺蹟廢墟中,一個人影默默的站在對岸的高崖上,看著下方好似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眼中滿是沉思。他長的很奇怪,全身上下藍紫色的皮膚,上面紋滿了奇形怪狀的花紋,長長的絡腮鬍一直蔓延到耳根,耳朵上左右各掛著兩個大大的耳環,赤裸著上身,下身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長褲,身上背著一個大大的捲軸,整個人十分的奇怪。
某一時刻,他突然抬起頭,望向了遠處的天邊,眉頭微皺,藍紫色的眼中精光突現,奇異的紋路在瞳孔中遊走,半晌,他收回了視線,緊了緊捲軸的系帶,轉身離開了這裡,身影漸遠,微不可聞的呢喃聲在空氣中響起:
「又一枚,世界符文?」
同一時間,德瑪西亞王都南部,一尊巨大的雕像在銀月下,俯瞰著整個大地,突然,雕像的眼睛好似微不可查的眨了眨,又恢復了安靜,沒有人看到,在那一瞬間隱隱有螢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