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吹過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撩動了窗紗,吹飛了捲紙,也打破了大廳內有些壓抑的氣氛,
讓有些做賊心虛的亞撒一個激靈轉頭看了過去。
借著屋外的月光,一個帶著草帽的身影靜靜站立,
那張臉,銳雯很熟悉。
是那個出現在村里又「偷」走了草帽的「賊」。
而事實上,亞撒老爹卻比銳雯更加熟悉那個人,
甚至在他剛一露面的時候便驚叫了出來:「是你!」
而他的下一句話也揭露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亞索。」
沒有帶草帽,也沒有用斗篷遮住臉孔,腰間的長劍與肩頸處戴著的金屬護肩也露在了外面,這也讓銳雯頭一次知道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亞索...?
是那個被傳背叛了御風道館的人!?
銳雯的臉上浮現了一縷驚愕。
而被道破了身份的亞索,臉色卻沒有半點的變化,
他緩步走進廳中,腳步沒有在石頭地面上留下任何聲響,
他的目光也沒有看向那位驚愕於他出現的老人,
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銳雯,一直到走到她身前一劍的距離上,
狂風猛地收束,大廳陷入了寧靜之中。
兩雙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叫亞索的男人從背後拎出了一把大劍,把它丟在了銳雯的身前。
「拿起它。」
銳雯低下頭,聽著金屬觸摸石板地面發出的清脆碰撞聲,看著那柄落在手邊的大劍,那熟悉的劍身,與熟悉的符文銘刻讓她體內的血液在瞬息間翻騰了幾分,顫動的手指輕輕探向了劍身,那連繫著鎖鏈的鐐銬隨即發出了「嘩嘩」的脆響。
可是就在亞索握住腰間長刃蓄勢待發的時候,銳雯卻出乎他意料的壓下了那份衝動,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身子向後靠在了腳脖上,目光看向了亞索。
沒有了草帽的遮蔽,在廳外投來的月光之下,亞索那滿是風霜的臉龐盡入了銳雯眼眸,也包括那橫亘在男人鼻樑之間的那道猙獰刻骨的疤痕。
「拿起它!」
沒有等到銳雯持劍,亞索察覺到了銳雯看向自己臉龐的目光,那徘徊在鼻樑間的眼神,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給他留下這道印記的男人,心中翻騰起幾分怒火,
讓他再一次開口的音調大了許多,聲音中也多了幾許狠厲。
「我不會再拿起它了。」
銳雯低下了頭,目光徘徊在劍身上,
月光之下,大劍閃爍著幽幽的金屬光澤,劍身的每一處,她都是那麼的熟悉
可唯獨那塊缺口,時刻在提醒著她那滿是傷痕的過往,也促使她開口回絕了他。
「別廢話!」
緊隨著銳雯話音落下的是亞索踏前一步的動作,以及那緊隨其後的大喝聲,而腰間那柄長劍,也在瞬息之間無聲的落入了掌中,隨著亞索前探的手臂,指向了銳雯的眉心:
「拿起它,和我決鬥!!」
亞索的聲音滿是兇惡,而隨著他話語間怒火一齊而來的,是大廳內吹卷而起的狂風,
狂風捲動了長桌,推開了長椅,也推著銳雯的身體不自主的向後跌坐。
望著銳雯,望著這個讓他蒙受了無盡冤屈的人,亞索的做好了死斗的準備。
可是銳雯卻...
「我知道你,亞索,素馬長老的弟子。」
面對著風勢與魔能的壓迫,銳雯的臉色始終沒有半分變化,甚至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那麼的平靜:「村裡的人說你背叛了村子,勾結了諾克薩斯人造成了這一切,還有人說你連親哥哥也不放過,我明白你的委屈。」
坐倒在地上,看著隨著魔能湧起不自主閃爍著幽暗光華的符文大劍,銳雯緩緩伸手握住了劍柄站起身,卻始終沒有將大劍舉起。
「我不是兇手!!!」亞索狂吼著,憤怒的聲音在大廳內迴蕩,那刺耳的音量讓一旁的老人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可是亞索卻沒有察覺一般衝著銳雯憤怒的吼叫著:「殺害長老,害死永恩,還有同門的師兄弟,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是你這個惡人,是你的弟弟,
是你們,是你們,是你們——!!!」亞索胸口劇烈的起伏,聲音中滿是憤怒與哀傷,
永恩的死,素馬長老的死,師兄弟的死,那些是他心中抹不去的傷口,可是那些傷口卻被銳雯這個兇手的親人一一揭開,揭的鮮血淋漓。
這讓他握著長劍的手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著,劍刃上逸散的風將大廳攪的一片糟亂。
在狂風中,銳雯就好像一片無根的落葉,狂風將她的頭髮吹散,白色的髮絲如同亂舞的荊棘抽打著她的眉眼,
可銳雯全然不在乎那些,身體依舊穩穩的站立在那裡,宛若攀天的巨擘。
「剛才的話你在外面應該聽了個清楚,你也知道了事情的起末。今夜之後,等待我的可能是死亡的審判,但是在那之前我和亞撒老爹可以為你證明這一切,這樣你的冤屈就可以被洗清。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那麼我就站在這兒。」
望著雙眼通紅的亞索,銳雯的眼中滿是決絕之色:
「作為他的姐姐,如果我的死能平息你的憤怒與仇恨,那就來吧,我不會抵抗。」
「黛達!」銳雯的話讓一旁的亞撒驚呼出聲,看著這個好似親生女兒一般的女孩,臉上滿是焦急,
可是狂躁的疾風卻將他推到了大廳的角落,他只能焦急的呼喊著。
「沒事的,老爹。」
輕輕轉頭,銳雯沖亞撒擠了個笑臉,平靜的看著亞索,看著他怒吼一聲揮劍直向眉心,
她緩緩的閉上了雙眸,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可是等待了許久,那迫近的長刃卻遲遲沒有划過她的眉心,那狂躁的風反而反常的向著相反的地方退去了幾步,
銳雯睜開了眼睛。
落入視線的,是亞索陰晴不定的面龐,壓抑與猙獰在他的眉宇間飛速的變幻著,銳雯看得出男人的掙扎,
這讓她心中的歉疚更深了幾分。
許久,猙獰之色重新爬上眉梢,亞索的雙眼再度泛起了幾絲猩紅,
而銳雯也在心中微微嘆息,
「你準備代替他認下罪責,這一點我很佩服你,但是...」
亞索胸膛距離的起伏喘息著,長刃在他的手裡顫顫著,就像他那起伏不定的心一般。
「你知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過來的麼?」
帶著幾分氣喘,亞索的眼中滿是痛苦與哀傷,「風餐露宿,席地露天。」
「就是你們,讓我蒙冤離開了家鄉...」
「就是你們,讓我親手殺死了同門的師兄弟,還親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哥哥。」
「永恩...永恩啊!」
亞索的聲音打著顫,帶著宛若受傷野獸一般的嗚咽:「是你們,就是你們...」
「不抵抗?想用死來換取事情結束?」
「呵呵...呵呵!」
「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如果你的死就能結束這一切,那我這幾個月來受的委屈,又算什麼!!!???」話到最後,亞索再一次廝聲咆哮了起來。
「你要死...你弟弟,那個叫尤里安的,也要死。」
看著無言以對的銳雯,喘著粗氣的亞索厲聲道:「舉劍吧。」
「舉——劍——啊!!!向我進攻!!!」
亞索怒吼著,看著始終沒有動作的銳雯,突然一咬牙抬手將劍尖對準了角落裡望著這一切的老伯亞撒,神色間滿是瘋狂:「如果你不舉劍,我就...殺了他!」
一言出,銳雯臉色陡然變得陰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