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小,妹妹也沒有出生。父親很喜歡我,儘管他經常要隨軍隊四處征戰,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但是每次回到家,他都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我玩。儘管我們家是帝國有名的貴族,父親更是一名頂尖的刺客,但是父親卻也沒有讓我走他的路。我可以每天像一個公主一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學習最規範的禮儀,和同樣是貴族的子嗣們一起玩。
後來,妹妹出生了,父親沒有回來,我知道他是帝國的將軍,要為帝國開疆拓土,母親也知道,我們都不怪他,反而很驕傲,因為每次跟著媽媽上街,那些阿姨伯伯都會很親切的跟我們打招呼,然後用崇拜的語氣說父親有多麼偉大。可是沒過多久,母親卻因為體弱染了病。
那時候,帝國還在打仗,可是父親卻從前線趕了回來。只是已經晚了,他沒能陪在母親的身邊,我很難過,可是我不怪他。
父親僅僅在家呆了兩天就又急匆匆的返回前線了,但是自此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笑。
儘管他什麼都沒有說,對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可是我知道,他很痛苦。我想,如果我能幫上他的忙,那麼也許他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所以儘管父親母親都希望我沿著母親的路成為一個淑女名媛,可是我還是選擇了父親的路。我把我的決定跟父親說了,他什麼也沒說,看著我沉默了很久,卻還是同意了,看著他的眼睛,儘管沒有笑,可是我能感覺到,父親很開心。
從那天起,我就開始在父親的教導下學習怎樣成為一名刺客。
可是作為導師的父親,變的異常的嚴厲,甚至是苛刻。他的手下有許多的學生,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的笑,得到過他的表揚,我也是一樣。
每天都要從早上一直鍛鍊到晚上,從那天開始,除了睡覺的時間外,我的全部時間都在鍛鍊,從刀劍到匕首,從體力靈巧到對痛苦的耐受。日復一日,有很多的人忍受不住,選擇了放棄,有很多人發生了意外,或傷或殘。我也不例外。
那天我實在堅持不住,去了父親的房間,哭著對他說我不想再走這條路了,父親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從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不知是失望還是迷惘。
那時候,我還不懂。
那天之後,父親突然又帶回來了一個新的學生,比我大很多,大概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吧?他叫...他叫什麼呢?我不想知道,反正他是一個生活在不朽堡壘最底層的孤兒,早早的沒了父母,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活到這麼大的。
而自那之後,父親對我的要求,就放開了。不用在每天起早貪黑,不用每天都要繃著一根弦,我也能感受一下被窩的溫暖舒適。而父親也將對我的那份嚴苛,放到了那個人身上。
我很高興,我想,他被這樣的訓練折磨,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受不住放棄了吧?
可是沒有,他好像是一個天生的刺客一般,對什麼都能快速的掌握,而且體力,靈巧都很適合。我從沒見過父親笑,可是在那天,那個人從家族傳承中最嚴酷,最危險的地牢挑戰中走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
父親看著他的眼光,是欣賞,是欣慰,是...很多很多我看不懂,也不想看的。
我嫉妒了,一個出身最底層的人,為什麼能得到父親的誇讚,為什麼能得到父親的笑容。
我想和他比一比,不論是體能,還是靈巧,不論是耐受力還是修煉元素武技,我都不想看著他奪走我的父親!
可是,我輸的很徹底,不論哪一點。就是我最值得驕傲的,從小就開始修煉的元素能量,仍然被他輕而易舉的超越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能得到一切,而我卻只能看著他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真的嫉妒了,我討厭他,討厭他的沉默,討厭他對我的恭敬,討厭他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甚至討厭和他在同一個環境下呼吸,我要把他趕走,我一定要把他趕走。
依靠我多年的修煉,我設計了一個陷阱,然後用父親的名義將他引了去。我很興奮,同樣也很焦急,我不想再看到他,哪怕一分一秒一瞬間,可是我同樣很害怕如果父親發現了會有怎樣的反應,因為我知道,父親十分看重他。
果不其然,他受傷了,甚至被我從城中藥劑師那裡偷來的毒藥弄的瀕危垂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父親沒有放棄他,而是花費了巨大的資源也要治好他?
儘管沒有打我罵我,可是為什麼,父親的眼神,讓我感覺心好痛,好痛,好痛...痛到難以呼吸。
我讓他失望了嗎?
是吧...我讓父親很失望吧?作為...他的女兒。
為什麼父親會找來他做學生呢?
是因為我是女兒身嗎?是因為我和妹妹都是女孩嗎?
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因為我們都是女孩,未來會嫁到其他人家裡,像媽媽那樣,放棄了一切。
如果...我能證明我比男人強,如果我能不嫁人,是不是就能奪回他的關注呢?
一定...一定可以的。
就好像溺水的人兒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現在的我,也只能這樣,相信著了!
從那天之後,我拼了命的努力,每天的鍛鍊時間都是最長...關鍵是一定要比那個人強。在黑暗的夜晚,我攀爬塔樓,在空餘的時光,我把偷來的最毒的藥餵進嘴中。
我成長了,我變強了。我被父親的那些朋友們稱為天才,稱為帝國的希望,我成為了他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很多叔叔阿姨,和父親拉關係,想要讓我成為他們家的兒媳,可是我卻不屑一顧,我是要繼承父親的名號,成為帝國最強的刺客的,怎麼會讓自己的努力白費呢?
而且,我還沒有超過他...我不會停下腳步的,永遠也不會!
不論多麼嚴苛的要求我都一絲不苟的完成,不論多麼危險的任務我都完美達成,漸漸的,我能感覺到父親態度的變化。他不再那麼冰冷,也不再那麼沉默,在別人面前也會說我是您的驕傲,我甚至還得到了您賜予的家族的傳家雙匕——巫妖之禍。
可是...為什麼,我看不到您對我的笑呢?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是我做的不夠吧...是我還不夠強大吧,是啊,那地牢挑戰,我從來沒有能夠過關,所以才不能像那個名叫泰隆的男孩一樣,成為您的驕傲吧...
可是父親,那地牢里的最後一關,可能我永遠也無法通過了...
我怎麼會,怎麼能...通關呢?
只能選擇去戰場吧...只能用滿身的榮譽,證明我是您的驕傲吧?證明我不比男兒差,證明我能繼承您的名號吧?
可是第一次任務,我卻失敗的如此徹底,甚至還差點讓您也受到了傷害...我知道您的憤怒,也理解那一天您第一次對我咆哮。即使是那次泰隆受傷,您都沒有罵過我,而這一次...
是我的錯吧。我讓您驕傲,卻又讓您再次失望...失望的如此徹底。
我應該死掉吧,我應該一死了之吧。作為您的女兒,卻讓您,讓家族蒙受了恥辱...所以...我不應該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讓您丟人吧?
眼前一片猩紅,身上沒有一處不在疼痛,我連站著的力氣都要沒有了,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可能真的只能成為您一輩子的恥辱了。
對不起...
父親!
嗯?
這是什麼?
是誰,在碰我的身體?是那個男孩嗎?那個帝國的軍人嗎?他在幹什麼...他竟然膽敢碰我的身體...我醒來一定要殺了他!
哦不對,我應該死去的...
還醒來幹什麼呢?醒了之後該怎麼去面對父親呢?
塗抹在身上的,應該是藥粉吧...我的身上好痛...每一處傷口都好像著火了一般,眼睛也是。
可是...他的手指很輕,很慢。痛過以後,真的好舒服...
他,他他他要幹什麼?為什麼摟著我的脖子和腰?我的衣服呢?他真的該死!我一定,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好舒服,好溫暖...原來是抱著我進了被窩嗎?
好暖和...真的好不想離開,不想醒來
這是什麼?
溫溫熱的,好像是水...也是,我已經好久沒有喝水了,水竟然有這麼好喝嗎?
好了,他的手終於離開我的身體了,他撫摸著我的時候,我為什麼突然會有點害羞呢?這是軟弱的情緒啊!我不能軟弱的,我要堅強起來,我要比所有的男人都強,我要活下去,證明我自己!
...
可是,父親也失望了,我證明給誰看呢...?我為什麼要活下去呢?
嗯...就為了把這個敢碰我身子的人殺了吧!
不管了,我要好好的睡一覺,儘快恢復體力,然後...然後再說吧!
...
我驚醒了,那個男人竟然敢趁我休息的時候碰我的匕首,那是我們家族的榮耀!他還碰過我的身體,不行,我要殺了他。
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在害怕,我感覺到了,不過也正常,所有我殺死的人,在這一刻都會害怕,不是麼?不過我還是要問問他。
他碰了我的身子,他脫了我的衣服...他竟然還給我洗了衣服?
為什麼?
他哭了...
真的軟弱啊!
他為什麼哭呢?
哦原來他是為了追一個女孩才離開的家,參加了軍隊啊!
銳雯...
這個名字好熟悉啊?是誰呢?
啊!一想腦袋就好痛,不行...我要暈倒了,我威脅了他,還要殺了他,他這次一定不會再救我了吧?說不定還要殺了我呢?
也好...他救過我一次,死在他的手上,就當還給他了吧!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殺了我呢?
他在幹什麼?給我縫衣服嗎...
這一刀在肩膀上,是那個刺客劃的,那一刀在背上,還有在頸部以及...
啊!他在縫的是...是...他竟然還恬不知恥的摸了摸!
我!
咳咳...
我應該殺了他,還是應該謝謝他?
他很好玩啊,竟然為了那個銳雯,這麼著急
哼,不行,我要逗一逗他!
哼...哼哼哼哼哼!他!他竟然如此的...!!!
他說什麼...他相信她...嗎
她真的很幸福啊!有這麼一個對她念念不忘的人。
真好...
可是他們,不會有好的結果啊。一個天賦卓越被看好,一個卻是默默無聞。
真的有點可惜呢...那就幫他一把吧!
時間過得真快啊!和他聊聊天,在這麼一個安靜的夜晚,很開心。
突然好像有了一點動力呢!
那就去復仇吧!把那個帶給我恥辱的人...殺掉,然後用更多的血鑄成我的名號吧!
嗯...走之前,還要報仇一下,他竟然說出那些讓我生氣的話來,什麼一寸一寸的摸個夠...哼,真的很想教訓他一頓!
不過他再這麼說,我可就不會再生氣了。
...!!!
他!!!果然是個混蛋吧!難怪那個叫銳雯的不喜歡他!哼!竟然敢說...說...
卡特琳娜平靜的看著那朝著自己胸口插下來的寶劍,心中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想笑,勾動了下嘴角,卻是露出了一抹自嘲。
看著那仿佛被慢放的一般的場景,她又突然想起了那天與泰隆見面的場景。
一滴淚珠悄悄的從眼角劃落,消失在紅色的長髮中,
他果然才是父親最驕傲的學生吧!那種冷漠,無情,真的是學了個十成十。而我就像一個小丑,在台上孤單的表演,任由台下的觀眾嘲諷嘲笑吧。
身體好痛,動不了了。
一切都結束了。
...
為什麼不痛?
卡特琳娜腦中閃過了這個問題,下一刻,眼睛立刻恢復的清明。
不對,是偏了!?怎麼會?
作為戰場上混跡了一年多的戰士,卡特琳娜可不相信對方會連最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更加不會相信的對方會對敵人有半點的仁慈。
那...
卡特琳娜轉過頭,看向朝著身前蓋倫撲過來的身影,瞳孔陡然放大,
是他!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