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丑

  吃著糕點,飲著熱茶,薇恩感覺身體裡稍稍有了一些能量,直到這時,她才想起自己剛剛毫無形象的吞咽全部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一刻,沒人會知道她的惶恐與害怕。

  她不想有一絲一毫的不完美,展露在他的面前。

  只是,覆水難收。

  儘管心中哀嘆,但是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懇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盡了最後的勇氣。

  「不許哭!」聽著他的話,薇恩一下子就止住了淚水,慌亂的擦拭著眼睛,告訴了他自己的一切,並用盡最大的力氣,將深埋於內心深處的恨吐露了出來。

  男人沒有表情,好似在思索著什麼,又好似在猶豫,但是這一絲遲疑對於一個即將落入深淵的女孩來說,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薇恩身子不由自主的垮塌著,身體好似失去了最後一絲力量。

  但是她仍然祈求著,用最後的希望說出了自己的籌碼:「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

  我願意為你奉獻一切,犧牲所有!

  「你還是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

  「回...」

  「...」

  淚水止不住,她的心在深淵中無限下沉,在十六歲的這年,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失去了生活了十六年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更失去了那漫長而短暫的初戀。

  也許...只是我的單相思吧?

  他身邊的那個姐姐開口了,憤怒的斥責他,還想要教自己,但是薇恩無力的搖了搖頭,算了吧...也許這就是宿命,那麼就讓我站著走完最後的路程吧。

  望著男人失望的眼睛,她只感覺自己的靈魂好似慢慢變的輕浮,感官好似在一點一點的模糊,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可是我不甘心!

  「最寶貴的東西...」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薇恩依稀聽到了某個詞,好似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瞬間讓她明白了什麼,

  一股興奮自心底湧出,體內不知從哪來了力量,薇恩抓住最後的機會開口解釋。

  果不其然,他答應了!

  原來,他是這麼的正直。

  原來,他真的是我的英雄,拯救我走出絕望的英雄。

  聽著他細細的叮囑,薇恩只感覺巨大的幸福感席捲而來,聽著他的要求,薇恩正襟危坐。

  走出房間,望著天上的皓月,薇恩心想,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

  之後的每一天,都好像這天空高懸的烈日一般,晴朗無比,她喜歡看著他,喜歡聽他說話,看他笑。為了他,她願意做那些十多年來從未做過的事情,天知道十六年嬌生慣養的女孩,是如何在極短的時間裡讓自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在往後的日子裡,尤里安認真的教導她,想盡辦法幫助她提高,甚至還送了她兩柄弓弩。

  這兩柄弩是她的寶貝,無時無刻都要帶在身邊,每天訓練完一個人回到房間裡,薇恩都會拿出絹布,沾著清水,細心的擦拭,將它們擦的晶亮。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愛上了他,不管是從初相見面的那一天,還是決鬥場觀眾席上看到他的風姿英發,又或者在生死迷離之間,他的溫柔與體貼。

  薇恩管不了那麼多了,她愛這個男人,願意為他做一切,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內心深處最真誠的想法。

  在她心中,有一個最深的幻想,在為父母報仇之後,她能快樂的呆在他的身邊,一輩子陪著他,為他端茶倒水。

  如果能夠小小的更近一步...那就更好了。

  每每想到這裡,薇恩都會捂住發燙的臉頰,將那些幻想放在心底深處埋藏。

  可是,

  有些人,一輩子也不過是朋友,而有些人,也許一見,誤終身。

  在得知尤里安得勝歸來,沒人會知道薇恩心中的雀躍與崇拜,那無數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的心思,讓她浮想翩翩。

  而這些心思,在得知他會帶自己參加晚宴的時候,到達了最高點。

  儘管尤里安解釋了原因,但是看著身邊表情平靜的菲奧娜,女孩的內心深處還是會幻想著,也許相比於她,自己更受他的喜愛,那是不是說,自己有機會呢...?

  紅著臉結束了胡思亂想,薇恩翻找出自己最愛的禮服,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挽著尤里安的胳膊,一路走進黎明城堡的宴會大廳。

  頭頂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明晃晃的光芒,照的她微微眼暈,周圍人審視過來的目光也是清晰無比。

  但是這卻讓薇恩驕傲,更加努力的挺直腰背,紅艷艷的禮服好似一朵嬌艷的花朵,配上尤里安的容貌,兩人是那樣的般配。

  可是她低估了那些貴女們的節操。目送著尤里安送走一波又一波貴族女人的騷擾,聽著尤里安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那些女人或隱蔽或大膽的撩撥,薇恩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的受歡迎。

  又有多少人或明或暗的帶著一絲情愫。

  別人不說,就是另一邊站著的菲奧娜,就是其中之一。

  對於菲奧娜,薇恩的感官是無比的複雜,既有對她幫助自己的感激,也有隱隱的敵意。那是守護地盤的母獸,最本能的反應。

  可是薇恩一直掩藏的很好。

  挽著尤里安的手,隨他一起拜訪了許許多多的大貴族,又或是同齡的精英,薇恩的目光始終駐留在他的側臉。

  看著他一舉一動,看著他或微笑,或淡然,或平靜,不論哪一幕,都讓她喜歡,喜歡到無法自拔。

  尤里安隨著哥哥離開去往露台,薇恩陪著菲奧娜站在原地有些無趣,一邊隨意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菲奧娜聊著天。

  不知為何菲奧娜情緒不高,而薇恩心中想著尤里安,也沒有聊天的興致。

  兩人說了半天甚至有些話非所問。

  等了很久,薇恩的目光緊緊盯著兩人出去的大門,看到了凱撒斯的身影,薇恩眼睛微微一亮,既然凱撒斯回來了,那尤里安應該也就要回來了。

  可是左等右等,進進出出的人群不知過了幾波,薇恩有些等不及了。

  找了個藉口跟菲奧娜說了聲,薇恩離開了宴會,朝著通往露台的大門走去。

  走出露台,涼風襲來,薇恩眯著眼睛有些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借著皎潔的月光尋找著尤里安的身影。

  可是當目光看向不遠處時,她猛地愣在了原地,如遭雷亟。

  熟悉的身高,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打扮,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但是薇恩仍然能清楚的認出那就是尤里安。

  那麼,那個在他懷中的是...!?

  望著那陰影處,薇恩恰巧看到了拉克絲跌入尤里安懷中的一幕。

  看著兩人相擁,薇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不斷的想要告訴自己那不是尤里安,只是兩個不知道身份的情侶,

  但是不知不覺間,她的心在不斷的墜入深淵,手腳一片冰涼,檀口微張,卻擠不出一絲聲音。

  眼圈迅速的變紅,淚水盈滿了眼眶,模糊了視線,薇恩想要上前,大聲的質問,可是許久之後,卻是默默的轉過身去,捂著嘴,向著大廳跑去。

  身子不知撞到了什麼,身後傳來了尖叫聲,這些薇恩都不在意,一路跑進大廳,跑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將腦袋埋下,任由冰涼的水流打在自己的臉上,浸濕了口鼻。

  一直到快要窒息的時候,薇恩才猛地抬起頭。水珠滑落,流過臉蛋,嘴角,濺在禮服上,鮮紅的禮服上頓時多了幾個深色的斑點,可是薇恩這時卻一點也不在意。

  甚至就連臉上花掉的妝容,她也一點兒也不在乎。

  望著水池上鏡面中,那慘不忍睹的,混合著淚水與妝彩的臉。

  「好像一個小丑啊!」

  薇恩嘴角勾起一個弧線,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