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般氣機牽引。
昏暗的天穹亮起徇爛多彩的能量光暈,愈發波譎雲詭。
黑與白的陰影之界近乎破碎。
諸神的戰鬥餘波肆虐,引得空間崩裂,亂流激盪,隱隱能見到卡拉迪莫斯大陸的鮮活畫面。
一切陷入混沌,毀滅氣息彰顯。
而在諸般毀滅中,符文法陣之下的不朽堡壘,像是黑暗裡的光明燈塔,任由風波浪潮侵襲拍打,依舊不動如山。
城牆巍峨,高塔林立。
其最高一座,塔頂已然臨近符文法陣。
似是伸手可觸斑駁天穹,仰頭可見肆虐倒卷,宛如實質化的能量風暴。
咔嚓!
暗沉堅固的塔頂,一聲清脆的敲擊聲響起,像是雞蛋落地時發出,有些悅耳,有些沉悶。
事實上,這確實是雞蛋敲打的聲音。
一道身披紫色斗篷,脊背如松的魁梧身影盤坐在塔頂,長柄武器擺放在膝蓋之上,寒風凜冽,吹動著斗篷嘩嘩作響。
遠遠看去,好似紮根在岩石中的青竹,獨立於世間。
咔嚓!
敲打聲繼續響起。
斗篷身影用粗糙的手掌握著一顆水煮蛋,輕輕磕著面前的牆垛,然後不緊不慢地剝起了蛋殼。
細碎蛋殼落地,乳白色的雞蛋暴露冷風,冒起熱氣。
乘著熱乎,斗篷身影掀起面具的一角,咬了一口雞蛋。
他一個深呼吸,品嘗到日曬充分的作物們在迎風飄揚,還有新翻過的土壤,從廣闊的農田向每個方向的地平線延展出去。
隨後斗篷身影一口吞下雞蛋,同時吞下的還有回憶里的寒冷。
靜靜地望著天空之上的混亂景象,他似是回憶起一個對他而言已不存在的國度,還有濃濃的思鄉之情。
他的斗篷很厚重,重到無以背負起曾經的責任,因為斗篷之下斑駁怪色的皮膚,是曾經戰爭留下的紀念。
胃部蠕動,消化完雞蛋,他亦走出回憶的悲傷。
「真是令人如痴如醉的表演!」斗篷身影輕聲低語,面具後的眼眸倒映出天穹之上的慘烈戰場。
他僅有欣賞,沒有混雜其它一丁一點的情緒。
這是對世間百般武藝的純粹!
於斑斕天穹之上。
他見到亞托克斯的狂囂。
赤紅色的巨劍舞動,暗裔的力量似狂潮迭起,斬碎吸血曠野;
他見到費德提克的陰冷。
身披破碎的麻布衣衫,手提破舊的鐵鏽油燈,席捲天地的鴉群,燃燼心智的恐懼;
他見到艾尼維亞的高貴。
鳳鳴於天,冰雪倒卷,湛藍色的焰火滿天,凜冽寒風凍結萬物;
他見到沃利貝爾的野性。
萬千閃電咆哮,不滅的狂雷撼動世界,驚得眾神俯首;
他見到艾希的堅韌。
阿瓦羅薩的暉光映照北地,弓拉滿弦,箭矢燦若流星;
他見到潘森的不屈。
長槍之上的凡性焰火,燎原滿天,灼盡邪神的污穢。
......
「堪稱巔峰的術法運用,登峰造極的百般武藝。」
絮亂斑斕的光暈浸透陰影之界,斗篷身影不由自主地發出讚美聲,時不時會在精彩之處,頷首點頭,心馳神往。
倒是在目光最後,他看向手持三爪龍槍,所向披靡的趙信,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躁動的雙手不停地摩挲著膝蓋的長柄武器,有些按捺不住。
在他眼裡,趙信的槍術技進乎道,已至巔峰。
「不敗者·維斯塞羅。」
斗篷身影聽過趙信名字,以一介囚徒的身份,在諾克薩斯帝國的清算競技場,完成不敗之舉。
這是一個在技藝上足以成為他對手的人!
似是察覺到什麼,斗篷身影移動目光,望向左側的陰影角落,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現眼前。
「劫?」斗篷身影詫異說道,眸光閃動,上下打量著氣息衰弱的影流之主。
「你看起來有些狼狽?需要幫助嗎?」
「不,不用。」劫輕聲答道,拒絕面前人的好意。
「傳莫德里安陛下的喻令,賈克斯冕下,你需要前往南方叢林,交替艾翁冕下的職責。」
聞言,賈克斯神色一動,側身遙望岌岌可危的生命領域,輕聲說道:「好吧,艾翁?看來他的對手不太好對付。」
「是誰?」
「暴食之主·尤利塞斯!」劫沉聲說道,赤色的雙眸注視著面前的賈克斯,卻看不到任何情緒流露。
「唔...暴食,這讓我想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同為惡魔的肥胖傢伙。」賈克斯低頭看著膝蓋上的長柄武器,輕笑著說道。
他伸出剛剛剝開雞蛋的粗糙手掌,擦去了閃著柔光的燈柱頂端的幾縷寒霜。
「希望...會是一個不錯的對手。」
賈克斯起身,深紫色的斗篷垂落,遮掩身軀。
「至少能挨揍一點。」
他對著面前的劫,輕輕點頭,雙手握緊堅固的柔光燈柱,邁著靈巧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半片染血的南方天空。
仔細看去,他踏出的每一步,像是經過丈量,分毫不差,且未曾留下絲毫能量波動。
寒風吹故里,不見往來人。
賈克斯就這麼迎著凜冽寒風,行走於天穹。
看似緩慢的步伐,卻轉瞬消失不見,唯有一抹抹透明的空間漣漪,暈開昏暗的夜色。
......
......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似雷霆般沉悶炸響,驚得萬物寂然。
艾翁立足於大地,千萬柳條垂落,濃郁的翠綠色光輝,覆蓋著原始叢林,像是萬物齊心,共同撐起巨大的翡翠光罩。
可這些,依舊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
翠綠的樹冠有灰敗瀰漫,嬌艷的花瓣失去光澤,清澈河流愈發渾濁,沿岸的青草徹底枯萎,埋於泥土的白骨再度重現。
一抹蒼白,漸漸浮現於原始叢林,像是墨水滴入清池,渲染著池水。
開始時不曾起眼,但是隨著時間的逝去,蒼白蔓延,翠綠光華愈發黯淡。
更甚者,艾翁的褶皺樹軀亦是爬上一點蒼白灰敗。
「真遺憾,我好像擋不住這傢伙的前進步伐。」
艾翁輕嘆一口氣,疲憊的雙眸望向翠綠的光華之外。
暴食之主·尤利塞斯的猩紅複眼牢牢鎖定著自己,宛如星辰般的血肉身軀擠滿視野,挪動之間,碾碎崩裂的陰影之界。
漫無邊際的血色觸手掀起狂潮,將一切可以吞食的東西,塞入到張合的饕餮巨口,化作血肉的養分。
「美味食物嗎?」
艾翁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尤利塞斯的食物,就像身前和背後,一株株泛起生命光華的古樹,消失在饕餮巨口中,徹底淪為血肉的養分。
不過頃刻,原始叢林陷落大半,僅剩他所在的區域,且搖搖欲墜。
「食物?這裡有食物嗎?」
一聲詫異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艾翁側首望去,不知什麼時候起,自己的肩膀上出現一個身披斗篷的高大身影,雙手握著柔光燈柱。
「賈克斯?」艾翁開口出聲,疲憊的雙眸泛起驚喜,內心瞬間輕鬆許多。
如果是其他英雄到來,或許他不會表現如此。
不是對他人的貶低,而是他對賈克斯擁有足夠的信任。
賈克斯,瓦洛蘭大陸最偉大的武器大師。
同時也是考阿利的唯一倖存者——他們是一群誓死保衛艾卡西亞的守護者。
即便是虛空,也無法湮滅賈克斯。
不過存活下來的賈克斯失去了所有,他走遍廢墟,撿起【艾卡西亞最後的光】,守護著它所代表的的希望。
「是我。」
賈克斯仔細打量著艾翁,衰弱的氣息,疲憊的神態,渾然不復曾經的和藹面龐。
不論是在瓦洛蘭大陸,還是到了卡拉迪莫斯大陸,賈克斯和艾翁的友誼始終保持。
兩人在漫長的生命里,相識相交,是可以給予對方信任的老朋友。
「現在這裡交給我吧。」
目光落向天穹,賈克斯看向擠滿視野的醜陋無比的血肉身軀,柔光燈柱漸漸亮起。
艾翁垂首,面甲遮住賈克斯臉龐,他無法看透心思,但升騰而起的昂然戰意,讓他卸下肩膀的重擔,將這份職責無比信任的交給對方。
不過艾翁倒沒有因此離開。
他依舊矗立原地,高聳入雲的樹軀灑落生命光華,似是為賈克斯披上翠綠甲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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