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面臨絕望後會有什麼情緒改變?
是黑暗,是鮮血?
是醒悟,是光明?
在此刻,人類的情緒變得琢磨不透,連智者都無法猜定事情的軌跡。
破落的營地內,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批。
西面是還未經歷偵測的生存者,他們大多數還保留希望,畏懼的看著身側。
東面則是徹底失去希望的感染瘟疫者,獨自承受著孤獨和寂寞,面臨著死亡的到來。
恐懼嗎?
恐懼。
害怕嗎?
害怕。
曾經似彩虹般的美好生活,朝夕破滅,徒留下一片灰白之色。
他們只能默默舔舐著自己的傷痕,感受著自己的身體在蔓延的瘟疫里漸漸融解、消散,化作土褐色的膿水。
疼癢的感覺襲擊著神經,痛苦哀嚎聲不時響起。
夜色愈發黑暗,有別樣的情緒在感染群體裡內滋生。
隨著陰暗身影的遊走,名為憎恨的情緒緩緩升起。
累積許久,都在這一刻爆發。
【為什麼我不能生存?】
【為什麼我要飽受瘟疫摧殘?】
【我滿懷痴情的對待生活,得到的為什麼是自我滅亡?】
【我心已死,那麼就讓殘酷的憎恨,把胸膛脹破!】
深綠色的瘟疫里,一位位絕望者爬起殘破的身體,惡臭的味道隨風飄向遠方。
失去生氣的眼眸內,憎恨情緒瀰漫,他們憎恨這片世界,憎恨著那些保留希望的人,憎恨瓦洛蘭領。
吼!
嘶啞的憤怒聲響起,無數道身影乘著夜色,襲向西面的營地。
有反抗聲傳來,卻在憎恨的火焰里化作灰燼。
惡臭的味道,混雜著鮮血腥味,遮掩在黯淡夜空。
潔白的弦月躲藏在雲霧後,像是不忍看到平原的慘況。
「憎恨之神,從陰森的深淵裡升起吧!」阿布達身披著斗篷,深綠膿皰密布臉龐,摧毀曾經的面容。
他本想等待,等待人數更多時,但內心有莫名的聲音在催促著他。
阿布達輕輕嗅著空氣里渾濁的味道,神色沉醉。
「信仰的力量?就是這樣的嗎?」
他輕輕張開手掌,綠色如煙的力量環繞,仿佛昂頭吐舌的毒蛇,猩紅的眸孔內渴望鮮活的靈魂。
這是他在夜幕前夕,來自心靈內驀然出現的力量。
「這不是信仰!這是賦予他人憎恨而獲得的力量!」
「我渴望更多!」
阿布達望著不遠處財富神殿建立起來的偵測法陣,以及泛著生命氣息的茂密叢林。
下午鮮血的一幕幕告知他,瓦洛蘭領所擁有的恐怖實力。
但是,憎惡的情緒泯滅他身為商人時的精明,剩下的是瘋狂和復仇。
「開始蔓延吧,瘟疫!」
吼!吼!吼!
覆滅破落營地的絕望者,繼續前行。
無數聲嘶吼在黯淡夜空響徹,即使有面對絕望,心存光明者,也在浪潮之中,徹底丟失自我。
他們化作深淵裡的惡鬼,撲向石質營寨。
哪怕是還未移去的冰冷屍骸也不能阻止他們前進,癲狂之色遍布眼眸。
轟隆隆!
財富神殿的偵測法陣在人群衝擊中毀壞,擁擠的身影帶有渴望的眼神步入夜色下閃爍著綠色輝光的茂密叢林內。
濃郁的生命氣息讓最前面的絕望者有一絲清明,碎裂的膿皰隱約有癒合的痕跡,但依然不曾祛除。
而後,不等他們反應,身後簇擁的人群把他們擠出去,占有位置,閉目享受著生命氣息洗禮。
可惜,希望並沒有再度升起。
瘟疫殘留在身體,憎恨的嘶吼聲響徹夜空。
「可憐蟲們,看來鮮血還未教會你們恐懼!」
夜幕之下,火焰照耀。
德萊厄斯早已在營寨城牆等待,凝視著仇恨情緒催發的反抗力量。
這些垃圾沒有清晰認知到雙方的差距。
「沃斯曼,處決他們吧!」
伴隨著冷酷的話語,身後的崔法利軍團士兵欣然領命,旋即弓弦聲驟響。
嗡嗡!嗡嗡!嗡嗡!
鐵質的箭矢穿梭在黯淡夜幕,收割著一個個絕望者的生命,把死前的哀嚎徹底釘在平原。
所謂的衝鋒在崔法利軍團士兵和諾克薩斯軍團面前,純屬笑話。
一具具殘破的屍骸留在平原,染紅著青草,惡臭的氣味漸漸濃郁。
飄向營寨的時候,被層層淡金色的光輝和濃厚的生命氣息所阻擋,消弭不見。
德萊厄斯冷漠的看著眼前一切,這只是瘟疫爆發的前奏,他所在意的是後續蔓延的人群。
轉首看向火壇下的陰影,微微頷首點頭,他知曉對方肯定會明白。
淡藍星光灑落,一道道陰影從營寨內拉伸出去,包裹向衰落的絕望哭泣聲。
像是黑暗之刃,收割著最後的生還者。
忍術裡面沒有禁忌可言,暗影的力量賦予影流之徒獨特的屬性,他們輕而易舉的規避著存在可能性的瘟疫感染。
須臾之後,這場實力不對稱的戰鬥結束。
熾熱的火焰在平原熊熊燃燒,吞噬著夜幕下的冰冷屍骸。
阿布達俯身趴在地面,不敢動彈,復仇和瘋狂的情緒早在死亡降臨時就已消失不見。
他想起瓦洛蘭領在斯托克王國動亂里展現的軍事力量,恐懼在支配著身體。
直到火焰漸漸熄滅,夜色漸漸褪去,一抹魚肚白的光輝在天際隱隱浮現。
「唔....」酸麻感覺從腿部傳來,阿布達忍不住出聲,然後下意識的遮住嘴巴,滿是深綠膿皰的面龐顯露驚恐之色。
似乎察覺到周圍沒有人存在,綠色如煙的力量舒緩著瘟疫身體。
他暗自下定決心,遠離瓦洛蘭領,繼續傳播著瘟疫,因為.......
活著的感覺,真..........
明媚的天色轉瞬逝去,一抹極致幽深的黑暗來襲。而後無頭的屍體跌倒在地,濺起昨夜積攢的灰塵。
「沒有人可以逃離他的影子,不是嗎?」
......................
結束了!
德萊厄斯望著營寨前的平原區域化為細碎的灰燼,晨曦微風吹拂,盪起些許塵埃。
冷漠的瞳孔內湧現絲絲笑意,旋即消散,轉身離開。
在回首的剎那,他看向財富神殿所在的位置。
雖然昨夜燈光未亮,但是德萊厄斯始終感受到有目光注視著營寨外面。
「神?有些好奇。」
渴望隱藏在內心,他趕往莫德里安居住的房間。
昨夜的事件告訴他,這座營寨需要足夠的力量,來面對接下來的局勢。
......................
黑夜逝去,黎明降臨。
銀灰色的暉光從蒼穹灑落,照耀福斯拜羅要塞,照耀在殷紅城牆,照耀在斷壁殘垣的廢墟。
照耀在近乎實質化的深綠色霧氣。
在瀰漫的瘟疫霧氣里,夾雜著寒鴉的嗚咽。
朦朧之中可見橦橦的人影,像是生活在幻影里,隱隱有猙獰腐爛的面龐接連浮現。
「嗯?死了?瘟疫的種子?」
低沉的聲音在要塞內最大的建築廢墟里響起,那裡是曾經納庫家族的城堡。
要塞攻破後,覆滅在蜥蜴人戰士的手裡。
一道帶有深綠色霧氣的身影緩緩從裡面走出,無數的膿皰密布在暴露的肌膚。
不時會有膿皰炸裂,土褐色的膿水灑溢到地面,腐蝕出淡淡的白色霧氣。
「是西方?」嚴重感染瘟疫的身影抬起臉龐,隱約能從那張爛到底的面龐看出克拉伯斯的影子。
沒想到這位貴族少爺在密室開啟祭祀法陣後,並未死去,而是存活下來。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種子很多。」克拉伯斯繼續低垂著腦袋行走,沿途留下一條瘟疫之路。
「而且,很快......很快就會有更多的種子長出來!」
「呵呵,你說是嗎?馬歇爾叔叔!」
濃郁的瘟疫霧氣在克拉伯斯身後形成某種怪物模樣,黏稠的深綠唾液像是瘟疫凝聚,滴落在他的背後,繼而浸入身軀內部。
細細看去,腐爛不堪的身軀像是缺少著什麼,有些詭異的感覺。
胸腔位置。
心臟!?
原有的心臟早已消失不見,現在跳動的是一顆深綠色的瘟疫之球。
莫名的顫動聲,混雜著拖拉的腳步,交織出的曲調宛如魔鬼呢喃,輕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