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前塵往事
「什麼蘭生，他叫晉磊！害我全家性命的晉磊！」紅衣女子聲如杜鵑啼血，隨著情緒失控，精神狀態也變得有些錯亂，時哭時笑，時喜時悲，「枉我那麼喜歡你」
殘破荒涼的庭院仿佛時間倒流一般，恢復百年前的繁華，而紅衣女子的身影卻變得逐漸透明。
紅玉隱隱感覺不對，上前一步道：「葉沉香，你還沒告訴我玉衡下落？」
話音落下，對方已經化作一團紅霧，消融於山莊之內。
「葉沉香？」紅玉快步追出門外，一陣嘈雜喧囂的喝彩聲從前院傳來。
不知何時，前院空地的演武場上，布置起一座擂台，遠遠望去，兩個短袍打扮的大漢正在台上拳來腳去的打得熱鬧，台下圍著一大堆人，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隨著一個容貌和方蘭生一模一樣，氣質卻又截然不同的男子從人群走出，以一敵二將兩人打下，剛剛消失不見的葉沉香再次出現，飛身跳上擂台，和方蘭生交起手來。
但和剛剛見到的滿身怨氣不同，現在的葉沉香脫去了染血的嫁衣，換上了一身淡粉裙衫，臉上精緻的妝容帶著一絲大小姐特有的傲氣，饒有興致的看向面前的沉穩青年。
晉磊實力本就強於葉沉香，交手幾個回合，葉沉香很快落入下風，眼看她腳下不穩就要摔出擂台，晉磊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柔夷，一番旋轉、對視、下腰抱，台下響起一片喝彩。
觀戰的葉家家主葉問閒對晉磊頗為滿意，於是便叫人請他來廳堂說話，晉磊來之前就已想好對策，問及自身武功來歷，便謊稱自幼家貧，經營酒坊，所學都是過往的江湖俠士傳授。
全程表現沉穩、應答如流，還為剛才的比武幫葉沉香挽了幾分面子，又讓葉家父女高看幾分。
光影流轉，幻夢如真。
周寂和百里屠蘇風晴雪他們看著靈堂外面恍惚間晝夜交替，時光荏苒。
晉磊走後，孫月言不對，是賀文君，賀文君整日哀淒傷悼，身心憔悴，積鬱成疾。
本就虛弱的身子每況愈下，之前晉磊帶她四處求醫治好的舊疾再度發作，差點一病不起。
雖然風晴雪和孫月言結識晚於蘭生，但兩人關係極好，可以算是閨中密友，看到她這般模樣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所幸，這一日賀文君終於等到了晉磊歸來。
在周寂他們眼裡，不過是短短片刻，但在幻境當中孫月言而言卻已是一月有餘。
晉磊這次回來其實是想告訴賀文君自己已經成功潛入自閒山莊，只是莊園距離碧山太近，所以不能待太久，以免被人發現。
自從晉磊說要為師父報仇，賀文君就開始擔心他的安危，見他剛一回來又要匆匆離開，連忙問他究竟想做什麼。
晉磊面色陰沉，表示他已經備好毒酒，等到婚宴開始的時候，毒倒山莊所有人，再親手殺了他們，為師父，還有賀家數十口報仇雪恨。
「婚宴.」賀文君淚眼愁眉，看向躲開視線不敢看她的晉磊道：「你是要和葉家女兒成親嗎？」
「對。」晉磊攥緊拳頭，眼眶泛紅道，「我要讓他嘗嘗仇恨，被受折磨，我還要讓他的女兒親眼看到她全家死在她的面前。」
晉磊的話，使得旁邊站著的周寂晴雪四人心中震撼，都是一時默然。
倘若『晉磊』真是『蘭生』的前世，那他於此間復仇的方式，未免過於慘烈狠決。
怎麼也無法與他們所認識的那個碎嘴嘮叨、少年心性的方蘭生聯繫在一起。
看著已經被仇恨扭曲的晉磊，賀文君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苦苦哀求道：「不要，師兄伱不能去，我會擔心你的，若是爹泉下有知，他也不會希望你為了報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晉磊儘可能的不去思考報仇以外的事情，面無表情道：「文君，我已經無路可走。」
「怎麼會無路可走，我們」
「夠了！！」
賀文君還想再勸，卻被晉磊突如其來的爆發打斷，晉磊努力維持平和的語氣，面無表情道，「你照顧好你自己，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晉磊說罷轉身要走，卻看到賀文君取下隨身攜帶的玉佩遞給了他。
「青玉司南珮？」風晴雪看到玉佩的模樣露出驚訝表情，轉頭看向百里屠蘇，百里屠蘇同樣有些驚訝道：「原來蘭生的青玉司南珮是這樣來的。」
「可他不是蘭生呀？」
風晴雪出身幽都，其實並不相信轉世一說，但眼前這一幕卻讓她有些動搖。
緊緊的將青玉司南珮攥在手心，晉磊抬腳朝靈堂外面走去，而在他走出靈堂的那一刻，青玉司南珮亮起微弱光芒，晉磊身上的衣服也在深色幹練的武者裝束和方蘭生平日青白相襯的書生袍衫之間來回變幻。
注意到青玉司南珮的變化，就在所有人都在看向晉磊離去背影的時候，靈堂傳來有人摔倒的聲音，風晴雪轉身看去，只見賀文君面無血色的重重摔在地上，香消玉殞。
「月言！月言！！」
風晴雪面露急色，下意識的就要運轉幽都靈術醫治賀文君，卻被周寂抬起手臂擋了下來，風晴雪不解的看向周寂，周寂輕輕的搖了搖頭。
經歷過陷殺之局的周寂很清楚，這種如夢如真的幻境和山林外面那些幻魘根本不是一回事，這是方蘭生、孫月言、甚至還有那位葉家小姐的回憶所化，強行影響只會傷及他們魂魄。
這是他們三人的回憶，只有他們三人才能解開。
「這是什麼地方？」
正朝莊園外面走著的方蘭生停下腳步，疑惑的看了眼手上提著的佩劍，迷惘道：「我會什麼回來這裡？我該去什麼地方？」
錯亂複雜的記憶碎片近乎衝垮方蘭生的大腦，捂著腦袋喃喃低語，從手心垂在眼前的青玉司南珮，方蘭生似乎清醒又似乎茫然的轉身跑回靈堂，「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蘭生？！」
看到晉磊穿著蘭生的衣服去而復返，尹千觴試探的喊了句方蘭生的名字。
方蘭生看著似曾相識的靈堂，目光掃過周寂晴雪他們，正想打個招呼，視線的餘光卻落在地上的賀文君身上，瞳孔一縮，衝上前來，扒開旁邊的周寂和風晴雪，看向已經失去呼吸的賀文君。
不知覺，方蘭生的眼睛泛紅濕潤，一滴眼淚滴落，無法言喻的悲傷與痛苦湧上心頭。
方蘭生看著指尖留下的淚漬，茫然道：「怎麼回事，我怎麼會這麼難過.」
一道道流光從賀文君體內湧出，流淌到手中的青玉司南珮上，賀文君的聲音響起，迴蕩方蘭生的耳邊。
『師兄，我無法再跟著你了，惟願老天將我這最後一點心愿，對你的最後這一點愛意，留在你身邊.』
周寂目光落在流淌進青玉司南珮里的靈光，心裡稍鬆口氣，「無事了，這裡的孫小姐.不對，應該是賀文君只是一個幻影，她現在已經進入青玉司南珮之中，等到幻境解除，便會醒來。」
聽到周寂這麼說，風晴雪和百里屠蘇這才放下心來。
看著還在為賀文君之死難過的方蘭生，百里屠蘇上前兩步伸手搭向他的肩膀，安慰道：「蘭生，冷靜點，這裡是幻」
方蘭生側頭看著肩膀上的手，沿手臂看去，沒等百里屠蘇說完就打斷道：「文君死了.她死了，你叫我怎麼冷靜？」
「我要為她報仇。」方蘭生泛著淚光的眼睛逐漸變得狠戾，身上的青白書生衫也變成晉磊的深色武者短袍，「我要為她報仇！！」
晉磊的記憶再次占據身體，方蘭生.晉磊提起佩劍，殺氣騰騰的衝出靈堂。
「蘭生！」
百里屠蘇晴雪和周寂他們已經看到『晉磊』和蘭生之間的變幻過程，意識到對方的確是方蘭生，於是連忙追了上去。
光影流轉，仿佛又有一塊記憶碎片觸發。
周寂他們追出莊園之後，四周光影流轉，來到晉磊與葉沉香的喜宴當中。
晉磊按照計劃事先準備毒酒，包括葉問閒在內，所有前來參加喜宴的賓客盡數毒倒，就在他身穿新郎服飾，充滿怨恨的道出自己身份的時候，察覺前廳騷亂的葉沉香及時趕到，目睹了面前的這一幕。
然而，已經被仇恨蒙蔽心智的晉磊出手毫不留情，一劍刺入葉問閒心脈，當著他的面和葉沉香廝殺一團。
葉問閒飲下毒酒又被刺穿心脈，本就命不久矣，看到晉磊擊飛葉沉香的短刃之後，毫不猶豫的揮劍斬向葉沉香，劇毒攻心，當場命絕。
另一邊，葉沉香噴灑的鮮血濺落在葉問閒的拄杖頂端，那一塊奇形的碎玉爆發耀眼光芒，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鏡花水月，變得朦朧虛幻，逆流百年的時光回歸現實，方蘭生手上一空，驚覺自己來到一個破敗不堪的廳堂當中。
「這裡就是自閒山莊？看來還挺熱鬧。」
錯亂的時間和空間已經恢復正軌，跟隨方蘭生而來的周寂晴雪他們來到廳堂前面的院子裡，四周迷霧籠罩，隱隱還能聽到怨靈淒涼的哀哭。
周寂目光掃過四周，突然看到看向廳堂裡面晃過一抹鮮艷紅裳，想起風晴雪告訴他『紅玉』在到處找他，於是好奇的走進大廳。
察覺到又有人來，一道紅衣倩影轉身朝周寂看去。
首先，一雙凌厲的眼眸映入周寂眼帘，看到紅衣女子硬朗中帶著一絲英氣的容貌，周寂隱隱感覺哪裡不對。
「你不是他.」紅衣女子冰冷的眼眸掃過周寂，看向他身後的一處門板。
「看吧~我就說認錯人了。」周寂聳了聳肩，正準備去別的房間尋找方蘭生的下落。
突然，一聲朽木折斷的脆響傳來。
側廳傾斜殘破的門板被人推開，聽到周寂的聲音，方蘭生根本沒有注意到還有旁人，著急忙慌的從門後跑了過來。
「晉磊！晉磊！！晉磊！！！」
葉沉香看到方蘭生的那一刻，身影化作紅光分散，隨即聚攏在方蘭生身前。
「晉磊，我終於等到你了。」
「周」大哥二字還沒來及出口，方蘭生就被面前突然出現的女子嚇得跌坐地上。
明明之前沒有見過，這會兒也沒有通報姓名，但他還是脫口而出，道出了對方的名字，「沉香.」
「我」
屬於晉磊的記憶碎片再次翻湧，方蘭生囁嚅地說著，聲音已不復沙啞，「我怎麼會在這兒文君」他說出一個令人不解的名字來，忽地，搖了搖頭，站起身道：「不對.我不是晉磊，我是方蘭生。」
「你就是晉磊，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你就是晉磊！」葉沉香恨聲道，「晉磊，可知我等你等得好苦？你把葉家害得這麼慘！自己卻能忘得一乾二淨！」
「你是不是也忘了，你親手殺了我嗎！如今還作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站在我面前！你是如何辦到的！」葉沉香步步逼近，說到恨處，血紅色的怨氣化作利爪抬手抓向方蘭生的心口。
周寂身影一晃，出現在方蘭生身旁，揪起他的衣領往後丟出幾步，另一隻手拍散怨氣，擋在兩人之間道，「葉姑娘，你誤會了，他真不是晉磊。」
「還敢騙我！他要不是晉磊，又怎會看到晉磊生平！」葉沉香憤恨的瞪向方蘭生道，「我在這裡苦苦等待百年，今天終於等到你自己送上門來，這難道不是天註定的嗎？」
「別以為找來幫手就能保住性命，葉家老小無辜的受害者，報仇雪恨的時候來了！」葉沉香張開雙臂，盤踞在整個自閒山莊的所有怨靈猶如潮水般湧向這裡。
天地驟然變色，以廳堂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型漩渦，不僅是山莊裡面的怨靈，包括滿山陰煞之氣也都朝這邊湧來。
「不是吧？還來？」周寂看到眼前這一幕，大為無語，玉衡碎片具有吸靈引靈的效果，一旦失控就會無休無止的吸納周圍所有靈力。
想到翻雲寨遇到的李潘安和甘泉村的那個藤怪，周寂倒也確信了，玉衡碎片就藏在自閒山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