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士族、寒門

  賊匪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後,李皓便來安排啟程返回郯縣大營之事。【記住本站域名】

  戰利品中錢財運輸還算方便,找些馬車把東西一裝就行,費不了什麼事。

  倒是一眾俘虜的押送要花些力氣,這些人李皓是打算押送回膠東去的,到時可以直接充作造紙工坊的工人。

  這樣既可以減少開支,更重要的是保密性更有保證。

  畢竟這些俘虜回去之後,生殺之權都在自己身上,而且在膠東也沒有人際網絡,只要好生監管,就不用擔心泄密問題。

  不過因為李皓還打算在徐州盤桓一段時間,看還有沒有機會再打一仗,所以不能令手下部曲押著俘虜直接回去。

  於是李皓便令人快馬趕回膠東找梁氏,讓她派人前往郯縣接應,將一眾俘虜給帶回去。

  因為俘虜的拖累,這次返回郯縣的過程就沒那麼快了,一連走了七天才順利返回。

  借用這個時間,倒是讓李皓和萬松柏、程始二人越發熟稔,要不是這年紀確實差的有點多,萬松柏差點都要和李皓結拜了。

  也正是這份熟悉,讓萬松柏在路上提醒道:「那日攻打賊匪營寨,我看你使用的那些攻城器械都頗為新奇,以往我等並未見州牧使過,可是袁家新近所制?」

  對於萬松柏會問這事,李皓心中早有預料,畢竟作為沙場老將,萬松柏和程始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兩樣東西的作用。

  而且李皓也預備要把這東西交出去了,終究天下亂局紛紛,這攻城拔寨的利器肯定是得給文帝的,否則日後要是打哪座城池不利,損兵折將了。

  只怕不管是不是因為攻城器械的緣故,都會讓文帝想起袁家不獻寶之事,從而遷怒於袁家。

  既然都是要交的,那發揮下剩餘價值,把萬松柏和程始一併教了,拉近下關係也是好的。

  當然,李皓也不會自己直接就送,那樣實在是有些掉價,總得讓萬松柏先開口才行。

  便回道:「確實如此,這是在我父親任職徐州之後,我讓家中工匠改良出來的,只是未經實戰,我也不知其功效如何,所以才沒給父親。

  不過這次看來,這兩樣東西確實對攻城之事有益,等回到郯城之後,我便會將此物告訴父親,並將相應工匠留下來。」

  誰知萬松柏聞聽此言,卻沒再接話,反而就此戰的前後得失和李皓聊了起來,把李皓弄得一頭霧水。

  直到後面李皓與袁沛談起此事之時,才明白萬松柏這傢伙有多精明。

  等回到郯縣之後,因為膠東的人還沒趕來,李皓便命人單獨在外建立了一處營寨,用於看管俘虜。

  自己則偕同萬松柏、程始去袁沛那邊復命,袁沛大致了解了情況之後,對萬松柏和程始慰問了一番,便先讓他們下去休整了。

  然後才對李皓說道:「剛剛你所說的衝車和木幔真有那麼好用?」

  李皓回道:「那是自然,我弄出來的東西怎麼能差呢,當然缺陷肯定是有的,為了加強防護及威力,導致它們的重量不輕,所以對於地形地勢有所要求。

  另外它們終究是木頭做的東西,雖然我已經設置了防火措施,但若是用火油來燒也是扛不住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稍微大一點的城池都是有城壕,怎麼把這些東西運到城下都是問題。」

  聽到李皓說的種種困難,袁沛點了點頭,前面兩個問題還好說,因為但凡是大城,所選位置必然是交通便利之所,地勢差不到哪裡去。

  而防火這點就更不是問題,就是沒有這些攻城器械,敵人該用火油的時候還是會用的,真被燒毀了那重新再做便是,終歸木頭總比火油好找。

  唯獨這要是越不過城壕,那只能用於攻打一些小城,那此物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

  正當袁沛為此有所苦惱之時,忽然看見李皓那副平靜的模樣,再想到自家兒子那周全的性子,心中一動。

  說道:「這通過城壕之物,你怕是也準備好了吧,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李皓聞言一笑,回道:「還是父親了解我,早就準備好了,只是這次沒用上而已。」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本用紙編好的書冊遞給袁沛,並說道:「這冊書上記載了我在膠東讓匠人研製的幾項攻城器械,除了衝車、木幔之外,還有壕橋、雲梯,這其中壕橋便是用來渡過城壕的。」

  但袁沛接過書冊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去看具體內容,而是對著書本本身研究起來。

  問道:「這就是你新做出來的紙,確實較之以往的要強上不少,其光滑程度不輸布帛。

  看你母親來信中說,說你認為這造紙之術關係到我袁家未來,這是為何。」

  李皓回道:「這事我本來早該和父親商議,只是想著時間還早,所以就忙著訓練部曲之事耽誤了。

  既然父親如今問起,那我便和父親說說此事,請問父親認為我袁家能屹立百年靠的是什麼。」

  袁沛聽後,雖然不太明白李皓為什麼問起這個問題,但還是問道:「那自然是我袁家門風高潔,百年來一直重視子弟教化,是以自前朝時便能人輩出,這才一步步將我袁家門楣光大。」

  「父親說的很對,但我認為這其中的關鍵便是教化二字,那用什麼東西教化人心呢。」不等袁沛回答,李皓自顧自的說道:「那便是靠的聖人典籍,靠的是族中那堆山填海的書簡。」

  袁沛到此還是不太明白李皓意思,問道:「所以這和紙有什麼關係?」

  李皓沒有回答,而是說道:「父親,等會我讓你看一樣東西,您就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了?」

  隨即轉身走到營帳門口,喊來自己的親衛去自己營帳中拿一個包袱。

  袁沛此時倒是頗有定力,也不管李皓在折騰什麼,自顧自的便看起了書冊,看著看著就入神了。

  畢竟李皓在編這本書冊的時候可是花了大力氣,基礎模板是套用了曾公亮編的《武經總要》。

  但在這之上,李皓做了很大的改進,其中不僅有各個攻城器械的總體介紹和繪圖,包括尺寸、材料,甚至連各處細節該如何製作,李皓都有一一說明。

  另外還有記錄了李皓每次演練的過程及其效果,可以說只要拿到這本書,那這些攻城器械要怎麼做,該怎麼用就都清楚了。

  當然能不能真的做出來,就要看具體本事了,畢竟某些高端材料的製作工藝,李皓可不會寫在書冊上,讓別人學了去。

  正當袁沛看的起勁的時候,李皓要的東西已經給拿了回來,於是李皓便打斷了袁沛。

  回過神來,袁沛便看著李皓打開包袱,從其中拿出了幾張白紙、一個很大的印章,還有一個看著有點不一樣的印泥。

  隨後李皓將白紙鋪在桌面上,然後用印章沾了沾印泥,就蓋在了紙上,等再將印章拿走之後,只見紙上就留下了十幾個字,赫然是: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這幾個大字。

  袁沛看到之後,說道:「這不是尚書裡面虞書堯典的開篇嗎,有什麼……。」

  正說著話時,袁沛停了下來,顯然是明白了李皓為何會這麼說了。

  原先用來寫作的東西,一般是就用竹簡和布帛這兩種,其中布帛輕便,寫字清晰也可蓋印,說來比這紙用起來都更為方便舒服。

  但布帛在如今等同於錢貨,其使用成本太高,縱使是王公貴族也不可能時時使用。

  而竹簡的話,相對布帛來說,其花銷就要小得多,但其缺點也很明顯,一來是笨重,一冊尚書共兩萬五千字,全文用竹簡書寫的話,放起來可以堆滿小半個屋子。

  而且竹簡本身粗糙,是不適合用拓印的,以往用印都是以封泥形式蓋在上面,所以書寫都必須是人工來寫,這一點讓書籍的數量就受到了限制。

  再者竹簡說來便宜,但用量大了之後,也不是小門小戶能置辦得起的。

  也正是這種種原因,導致這天下的書籍大多都深藏在這豪門大戶、王公貴族手中,平民百姓是沒有接觸知識的渠道的。

  這也保證了如今能入仕為官者多是豪門士族出身,縱使文帝有心提拔寒門子弟,也找不出幾個有用的人。

  可李皓剛剛演示的動作,無疑表示只要用紙便可以大量拓印出書籍出來,而紙張的價格又不高。

  那是不是意味著學習知識的成本降低,讓很多寒門也能接觸到以前從未接觸的層面。

  要知道寒門的數量比起袁家這等大族來,可是要多上太多了,縱使成才機率再低,能成才的人數也不會少的,到時說不定過些年就能和世家大族分庭抗禮。

  所以想明白這些之後,袁沛嚴肅的問道:「這紙造價幾何,其製作工藝可有所限制。」

  李皓見袁沛已然明白,回道:「這紙是用樹皮、麻、藤、麥稈、稻草等物製成,每十張紙的造價大致一文錢,這還是如今草創,等到日後熟練了,造價還能更低。

  至於工藝上而言,也並無多少難處,後續需要增產只要多多添進人手就行。」

  聽到這話袁沛更顯凝重,作為袁家家主,他首先要考慮的是袁家利益。

  現在好的是,紙張這東西是自家產的,所以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上,他可以從容的思考應該如何利用此事為袁家牟利。

  當然這一切的基礎是白紙的事並未外泄,於是袁沛追問道:「這個白紙的製作方法還有成品有多少人知道,會不會外泄出去。」

  李皓答道:「參與研製白紙的,都是袁家的經年老奴,素來都是忠心耿耿的,再者當時研製之時,連我都未想到如此之多,還是後面蓋章之時才意外發現這點。

  之後連這篇尚書的印章都是我自己親手所刻,不曾假手於人,想來那群匠人應該注意不到這點。

  而且我走時有交代讓母親掌管此事,以母親的能力自然也是穩妥的。」

  袁沛至此心裡算是安定了下來,對著李皓說道:「你算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啊,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想的?」

  李皓能怎麼想,作為袁家嫡子,李皓是如今士族政治的獲利者,屁股自然是坐在士族這一邊的。

  最開始李皓想著做紙,主要是為了方便自己,畢竟用竹簡來寫字確實太麻煩了些。

  等真的做出來後,李皓才有意識覺得這樣的東西會對現狀有些改變,所以才在中途停了。

  可仔細想來,就算李皓不做這事,以後也會有其他人來做,就像歷史上蔡倫在六十多年後不也把紙造出來了嘛!

  反正自漢代開始,後面的諸多朝代都在有意識的提拔寒門子弟,這個趨勢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所以稍微提前一些也無所謂,反正想來在李皓的有生之年,寒門還是挑戰不了自己的地位的,這就夠了嘛。

  當然這話不適合在袁沛面前說,只是說道:「此事當由父親做主,我哪裡有什麼想法。

  只是我以為諸事當順應自然,畢竟造紙之術早有,縱使是我們家不做,難道其他人就不會做出來嗎!」

  袁沛聽後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想著李皓的話,覺得似乎也是如此。

  在沉思了一會之後,說道:「好了,造紙坊的事先停一停,待我再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李皓聽後,便要告辭離開,結果還沒走到帳門,就被袁沛給喊回來了。

  「我剛剛也是被你弄湖塗了,你給我的冊子上記載的東西都是準確的嗎?」

  「自然都是準確的,這些東西我在膠東都試驗過,裡面所寫內容和圖畫都是我根據製作出來的實物來描寫的。

  我估計這東西還得給陛下上報,但實物又太過笨重不好運輸,所以才專門做的這冊子。」李皓答道。

  李皓說完這話,腦子裡面就是一個靈光,想通了為什麼萬松柏和程始不提要學衝車的木幔的原因。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自己把這事給袁沛說了,那就肯定會將東西上交給文帝,到時他們自然能從文帝那學來,沒必要自己開口。

  想來,當初萬松柏找自己,應該就是為了這事,只是後來聽自己說會把東西交給袁沛,所以才沒有接話的。

  袁沛聽到李皓提前準備的話,面露笑意:「你能想到這一點很好,確實這等軍國重器自然是得向陛下呈報的。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後續的事情你等我消息就好。」

  這次李皓離開就沒再被叫回,終於能安安心心得好生休養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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