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風和日麗,位於大西洋海岸邊的南安普頓港,羅南再一次來到這裡。
一年前的四月份,他在這裡搭乘號稱工業奇蹟的鐵達尼號,並因此遇到了人生中的重大轉折。
「人生還真是奇妙,就像是一個輪迴。」
打量著這一處和記憶中並沒有太大區別的港口,羅南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這裡變化真大,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來…」
站在羅南身邊,一同打量著眼前這片陌生的地方,克萊爾心情有些複雜。
兩百多年前,她曾經出生在這片土地上,對於這一處已經稱得上古老的港口,自然並不陌生。
差不多三百年前,著名的五月花號,便是從這裡啟航,前往大西洋對岸。
兩百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克萊爾已經很難從她記憶深處好不容易找出來的,一些久遠的記憶中,找到與眼前這座港口相似的地方。
「這就是工業的偉大之處,美麗的女士,歡迎來到日不落帝國!」
聽著兩人的感慨,旁邊遠遠匆匆走過的一個年輕人,在看到一襲黑袍黑裙,充滿神秘而美麗的克萊爾,頓時挪不動腳步,驕傲地高聲說道,就像一隻開屏的孔雀試圖引起克萊爾的注意力。
可惜,他的舉動除了在這個繁忙的港口,吸引一些和他一樣,一聽到漂亮姑娘這樣的詞,就會情不自禁去打量的男人之外,並沒有能夠讓克萊爾去看他哪怕一眼。
愛德華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憑藉一張還不錯的臉蛋,以往的時候他總能引起一些各個年齡段女性的注意。
但是現在,克萊爾卻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特別是,之前他便注意到,克萊爾和羅南似乎是同伴,走的很近關係也很親密。
羅南的膚色,讓他很不舒服。
看到不遠處巡邏的一個警衛,他頓時打起了壞主意。
「警衛,這裡有一個黃皮膚的男人,我懷疑他是偷渡過來的!」
愛德華突然高聲向不遠處的警衛喊到,一下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黃皮膚,在這個時代,這個國家,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罕見的字眼。
警衛立即走了過來。
正有些出神的克萊爾,頓時目光一冷,她的注意力雖然沒有在愛德華這裡,但他剛才所做的一切,她並不難猜到。
「不需要,一個小丑而已,馬上就有人會教訓他。」
正當克萊爾準備使用巫術,教訓愛德華的時候,察覺她意圖的羅南,突然握住他的手,安慰說道。
此時,愛德華依舊在添油加醋說著。
「從剛才我就在注意他,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好人,再看看他的樣子,像是能買得起船票嗎?我可以肯定的說,他就是偷渡過來的老鼠…」
他幾乎把羅南形容成賊眉鼠眼的樣子,實際上現在的羅南,或許和英俊不凡沒多大關係,但光是他身上那股氣質,就沒有人會把他和賊眉鼠眼這樣的字眼放到一起。
因為習武的緣故,羅南不太習慣穿西裝之類太正式的衣物,更喜歡穿的簡單舒適一些,到了他這裡,也就變成了窮人的打扮。
但即便眾人明知愛德華是在睜眼說瞎話,歧視在很多地方不過是一件常見的事,特別是如今這個號稱日不落的帝國,身為這個國家的子民,他們心中已經被填滿,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也覺得自己比其它任何一個國家的貴族更加尊貴。
所以,他們歧視一切非本國的人,特別是,不是和自己同樣膚色的人。
有些人,甚至已經躍躍欲試,準備上前來對羅南動手。
尤其是在他握住克萊爾的手那一刻,他們仿佛就像是自己的女神被玷污了一樣,被怒火徹底沖昏了頭腦。
許多人開始和愛德華一起,叫囂著,辱罵著。
雖然心靈境界,已經修行到一定境界,羅南已經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輕易動怒什麼的,但這一刻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砰!
就在一些人靠近羅南的時候,一聲槍響突然響起,讓原本轟亂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都給我站在原地不要動,否則別怪我的槍不長眼睛!」
緊接著開口說話的是剛剛趕過來查看的警衛,他顯然也沒有想到,不過短短一會功夫,場面就變得騷亂起來。
「警衛先生你來的正好,快把…」
愛德華愣了一下,隨後又再一次開口對警衛說道。
不過這一次,他還沒說完,就被警衛給打斷,只見警衛用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嚴厲地呵止說道:
「你給我閉嘴!」
「從剛才我就注意到你了。」警衛一邊用槍指著愛德華,一邊向他走過來說道,這一幕讓眾人有些沒反應過來,警衛說著已經走到愛德華近前,拿出手銬把他烤住,「從一開始,你這傢伙就在試圖煽動混亂,我現在懷疑你是敵國派來搗亂的間諜,你最好老實一點!」
當被烤住的時候,愛德華徹底懵了,這和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樣,他正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可惜警衛根本沒有理會,直接一槍托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不僅把他打暈過去,還把他嘴裡的牙都打掉了幾顆,讓他滿嘴鮮血。
警衛這兇狠的一幕,讓圍觀的本國眾人也有些懵,不過也有其中的一些聰明人,注意到和警衛一起過來的三個人。
一個管家打扮的老男人,和兩個看起來應該是保鏢的壯漢,此刻走到了羅南和克萊爾身邊,恭敬地和他們兩個說話。
注意到這一幕,一些聰明人立即意識到,羅南和克萊爾顯然不是一般人,愛德華剛才所做的一切,究竟誰對誰錯,他們當然明白。
於是,想到這一點的聰明人,已經開始悄悄溜走,只留下一些反應遲鈍的人,被警衛留了下來。
「你,你,你,還有你…」警衛一連指了幾個剛才叫囂起鬨很厲害的人,「你們也都和我走一趟。」
「警衛先生,我們剛才可什麼都沒做,我們絕對不是間諜…」
幾個人不過是普通人,一聽到警衛這麼說,頓時臉色一變。
「你們以為這裡是哪?這裡是南安普頓港口,在這裡引發叛亂,是你們能夠承擔的嗎…」
警衛並沒有理會他們的辯解,義正言辭地說道。
「很抱歉羅南先生,我們沒能及時出現,不過那些傢伙都會受到應有的教訓,希望這樣能讓您滿意。」
上了車,管家亞瑟恭敬地向羅南致歉說道,他是克里斯蒂安在這座城市的管家。
克里斯蒂安雖然是何蘭人,不過在歐洲很多國家都有著產業,其中在這個國家,他的產業甚至不下於本國,再加上他本人是貴族,所以在這個國家,認識不少貴族朋友,擁有不弱的關係網。
「算了,一點小事。」羅南擺了擺手,亞瑟並沒有說謊,這一點他自然看得出來,所以接受了他的道歉,「克里斯蒂安已經交代你去辦那件事了吧,現在有沒有消息?」
兩百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東西,哪怕是貴族,很可能也發生了更替,正如那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敢保證,兩百年前的貴族,到現在依然傳承下來。
所以,這一次陪克萊爾回到家鄉尋找親人,為了不至於漫無目的的尋找,在出發之前,羅南便拜託克里斯蒂安先聯繫歐羅巴這邊的關係網,查探相關的消息。
「感謝您的紳士,另外您需要的消息,我們已經查到,不過情況有些不太好,還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管家亞瑟回答道。
「沒關係,和我具體說說。」
感覺到克萊爾的緊張,羅南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很快,隨著亞瑟的講述,羅南和克萊爾都有些沉默。
下船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亞瑟帶著兩人來到克里斯蒂安的莊園,在這裡住了一晚之後,第二天用過早餐,亞瑟又親自安排人和車,帶他們來到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座小鎮。
兩百年的時間,確實改變了許多東西。
車子在小鎮上一座破落的小莊園外面停下,看著眼前這一座明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修繕,在風吹雨打的洗禮下,變得破舊的小莊園,克萊爾的心情更加複雜。
兩百多年前,她的家族雖然不是這個國家最頂級的貴族,但也算是上流貴族,並且是一個龐大的家族。
誰能想到,她的直系血親這一脈,到了今天,已經淪落到空有一個男爵頭銜,實際上過的日子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地步。
甚至,這個家,已經只剩下三個人。
站在莊園門口沉默了片刻,克萊爾還是上前去敲門。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衣著有些陳舊,但依舊熨燙的沒有一絲褶皺,銀白色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的老人前來開門。
「先生,女士,你們找誰?」
老人看起來已經垂垂老矣,行動已經變得很遲緩。
片刻之後,羅南和克萊爾,跟著老人一起走進了莊園,見到了這座莊園的主人,一個只能躺著,已經難以動彈,隨時都有可能去見上帝的老人。
根據亞瑟查到的信息,克萊爾的家族,她的父母在她出事之後,後來又生了一個孩子,是一個男孩,繼承了她這一脈的貴族爵位。
之後,她弟弟這一脈,傳承下來,只可惜沒有出現什麼出色的人物,漸漸沒落下來。
眼前的老人,正是她弟弟的後人。
從他身上,克萊爾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通過巫術,她也確認這確實是她的親人。
「你多大了,沒有上學嗎?」
在克萊爾與老人說話的時候,羅南在外面的客廳,看著乖巧地坐在對面,看起來克萊爾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
「六歲,沒有上學。」
小姑娘的名字叫艾瑪,是這個家族除了老人和管家之外,唯一剩下的人。
她看起來像一隻膽小的松鼠,並不敢和羅南直視,臉蛋紅的像蘋果,在聽他提到上學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羅南知道,她本來是一個很開朗的孩子,可惜不幸的是,她的父母在兩年前雙雙遇難,這使得她從那以後變得有些怕生。
「你看起來很漂亮很可愛,你一定很聰明。」
羅南注意到她眼中那一抹失落,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再提起,而是誇耀說道。
這個家族,雖然已經沒落,請不起傭人,沒辦法修繕莊園,但還不至於讓孩子沒辦法上學。
因為父母的突然去世,小艾瑪變得有些怕人,再加上她年紀還小,她的祖父,便沒有急著送她去上學。
事實上,這個家族,幾乎已經到了一個山窮水盡的地步。
艾瑪的爺爺,和老管家,都已經上了年紀,無力經營家族的所剩不多的產業,他們兩個隨時都有可能去見上帝,到時候便只剩下艾瑪一個人。
所以,最近老人已經在考慮,把艾瑪託付給某一位遠親。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怎麼樣?」
見小艾瑪羞澀的笑了起來,羅南接著又道。
小艾瑪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
儘管羅南是一個陌生人,但不得不說,他因為心靈修行境界,已經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散發著一股令人感到親和的磁場,普通人或許不會察覺,但像艾瑪這樣年紀的孩子,因為心靈純淨,尤其敏銳,可以察覺到。
是以,儘管第一次見面,有些自閉的艾瑪並不拒絕和他說話,這一幕,讓另一邊不明所以的老管家很是詫異。
看著羅南給艾瑪講故事,艾瑪聽的很認真的樣子,老管家慢慢放下了警惕。
過了一會,克萊爾回到客廳,老人把老管家叫了過去。
等老管家再次出來,看向克萊爾和羅南的目光,有些複雜的同時,多了幾分親近。
接下來幾天,羅南和克萊爾並沒有離開,讓亞瑟幫忙,找人把莊園進行了一番修繕,並和小艾瑪漸漸熟悉起來。
不過,開心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老人便在一個晚上再也沒有醒來。
似乎知道老人已經把艾瑪,交給克萊爾照顧,放下了心中的牽掛,老管家在老人去世的第二天,也緊隨之而去。
時間一轉眼將近一個月過去,帶著艾瑪,羅南和克萊爾離開了這座小鎮,回到了克里斯蒂安的莊園。